愛,坐在桌角邊
鈴兒響叮鐺 她從沒有對我們說過一句“我愛你”,可當她得了癡呆癥后,卻記起了幾十年前對愛人的稱呼,卻還記得十多年的孩子們的午飯。 我上高中那年,因學校離家遠,為了省下時間學習,媽媽讓我住在離學校比較近的二姨家。這一住就是三年,所以現在想家時,我是想兩個家,一個是有媽媽的家,另一個是二姨家。 回憶起二姨的家,最清晰的一幕就是在餐桌旁吃飯的情景。那張半舊的方桌一面靠墻擺著,姨父坐在左邊,哥哥坐在右邊,我坐在中間,二姨坐在姨父和我之間的桌角。每個人的座位是固定的,一到吃飯的時間,就團團圍坐在桌子的三面。 我上高二的那個冬天,哥哥去當兵了。家里就剩下我們三個。但吃飯時,哥哥的那個位子還是空著,二姨仍然坐在我和姨父之間的桌角上。我主動挪到哥哥坐的那個位置,二姨說:“不用,你吃你的,我坐過去。”可第二天吃飯,二姨還是坐在桌角那兒。姨父也說:“你坐過去,老跟我在這兒擠著干嗎。”二姨有時就端著碗坐那邊,可第二天她又坐在桌角那兒。 姨父笑她“忘事精”,二姨的記性是真不好,有時手里拿著鑰匙出門,回來卻急得滿頭大汗,轉著圈兒地找:“鑰匙哪兒去了?” 還有一次,二姨一大早出去買東西,大半夜才回來,姨父問她干嗎去了,二姨不好意思地說:“你說,我怎么就轉了向了呢,糊涂了。” 當初哥哥當兵時,二姨特別不情愿,可哥哥是男兒志在四方,非去不可。從哥哥當兵走后,二姨常拿著照片流淚,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生個閨女呢。”她叫我常喊哥哥的名字。哥哥當兵不到一年,二姨越來越糊涂了。 姨父帶她去醫院,經確診說是早老性癡呆,出行需要家人陪護。盡管病了,二姨做菜還記得放辣椒,因為姨夫一直喜歡吃辣的。吃飯時她還是習慣坐在桌角,因為姨夫是左撇子,她只要看到姨父的碗空了,就會一把搶過去,麻利地給盛上。二姨犯糊涂時,會不認人,包括我和哥哥,但她卻親昵地叫姨夫“培軍”,那是他們剛結婚時她對姨夫的稱呼,姨夫說:“好像自你哥哥出生后,你二姨就沒再叫過我的名字。這糊涂了反而想起來了。” 家里來客人,只要坐了姨父的位子,二姨就不高興,非牽著姨夫的手坐下,自己挨著姨夫坐在桌角邊,認真地等著開飯。 前兩天聽媽媽說,她去看二姨,快到吃飯時,二姨頻頻看表,問:“妮兒和健健怎么還沒放學,這都幾點了?” 我工作都快有十年了,她還在惦記我和哥哥的午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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