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傲慢與偏見并非中國人所獨有，而是人類之共性。就中國人而言，由于神圣信仰的缺失，傲慢與偏見更是一直霸占著我們的心。

北京火車站，多年前所經歷的一幕，在我頭腦中仍記憶猶深。一位農村姑娘，怯怯地問小件寄存處的兩位正在談笑風生的北京大姐：“存多少時間？”

這位姑娘的意思大概是，小件寄存處是怎樣收費或者最多可以寄存多少時間，但是沒有把自己的問題表達清楚。

那兩位北京大姐，面對自己的客戶，一位他們看不起的農村姑娘，沒有問她的意思是什么。其中的一位帶著鄙夷的口氣說，“什么叫存多少時間啊？二百五！”另一位大姐緊接著附和著說，“就是，二百五！整個一個二百五！”于是，那位外地姑娘在他們的揶揄下，紅著臉悻悻地走開了。

這是一個服務人員和客戶之間的真實故事。它發生在21世紀初的偉大的中國首都北京。然而，這如果是五百年才能遇到一次的故事，我就不會在本書中提及。正因為它不是一個希奇的故事，而是一個每天都發生在中國的普通故事，才值得我們去深思。

這件小事，反映了中國人深入骨髓的傲慢與偏見。在中國，傲慢與偏見在各類人群中由來以久，根深蒂固。知識分子看不起工人，工人看不起農民；大城市人看不起小城市人，小城市人看不起農村人；北方人看不起南方人，南方人看不起北方人。即使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階層，仍然是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中國人滿腦子都是與他人對立的觀念，有些人還整天在呼吁振興中國文化，并融入全球文明。怎么融入呢？中國人自己都彼此苦大仇深，如何能夠真正接納別人，融入世界？

階層偏見

中國是一個生而不平等的國度。從古代，我們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是直到今天，王子犯法都從來沒有與庶民同罪。儒家文化把中國人劃分出長幼尊卑，原本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在“仁”的基礎上。可是中國人把最核心的東西丟掉了，只保留了那些消極的等級制度。

中國人等級觀念之深，在全世界無出其右。今天，雖然表面上已經不存在階級的劃分，但中國人骨子里仍然充滿了階級斗爭。在除了基督徒聚會的中國各類聚會中，傲慢與偏見無處不在。一個典型的情景就是：在一個人數較多的大型聚會中，兩個陌生人彼此交換了名片后，其中地位高的人立刻就會露出高傲的神態，并馬上走開去尋找自己的同類。

所以，在中國談公平，談人與人之間的和諧，不是幼稚就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中國人永遠不會用平常心看待一切人，我們看到地位高的畢恭畢敬，而看到地位低的則不屑一顧。

在西方，總統與平民之間沒有本質的區別。一個平民，不會狂熱地崇拜總統，從事任何職業都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因為，人人生而平等，只是分工不同。所以，在西方餐廳里，你看不到客人對服務生大聲呵斥的現象。但是在中國，對服務人員頤指氣使則是一種普遍現象。曾經有幾個東北人（并無貶低東北人之意）在上海一家餐廳，其中一老板模樣的人，對女服務員大聲呵斥說：“來！伺候著！”顯然，他把自己當成宮里的皇上了。

有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位美國記者在總統就職典禮上采訪總統的母親時，盛贊她生了一個偉大的兒子。總統的母親平靜說，我還有一個兒子也很偉大，他在種土豆。不知這個故事的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美國總統的母親說這話，就毫無做作的成分，因為，那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因為美國總統必須是基督徒，而總統的母親也必定是基督徒。對于一個基督徒來說，普天下的人都是神的兒女，即使總統也是神的兒子，他與平民的關系，也是弟兄的關系。有這樣一種超越的信仰，人與人之間想不平等都難。

然而，這一切放到中國就完全不同。洪秀全打著上帝的名義，自稱是耶穌的“天兄”，要建立一個平等的天國，可他至終還是自封當了皇上，所娶的妃子比任何皇上都不少。

所以，中國人的階層偏見，本質上是缺乏信仰造成的。沒有超越的信仰，這種偏見將永遠存在。不要幻想文化和道德修養能夠改變這種狀況，文化與道德只會加深這種偏見。中國有句流行的話，叫做“文人相輕”，越是有文化的人，越是互相看不起。知識與道德都只能加大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因為圣經說，知識使人自高自大。如果沒有信仰，連道德也是一種知識。一個人的道德修養高了，也會因自己的道德高而驕傲。這就是人不可救藥的本質。

地域偏見

1990年代的一天，在北京的公共汽車上，我看到到大街上路過一群身上背著大包小包的外地民工。同車有一對夫妻模樣的中年北京人，看到這群民工，便開始不停地大聲數落：“你瞅瞅！你瞅瞅！來干嗎來了，在家呆著多好！來北京干嗎來了！哎喲，回去吧！來北京干嗎來了！哎喲！”

這兩位北京人滿臉憤恨和愁苦，他們的言語明顯地表露出對外地民工的強烈鄙視。他們認為這些衣衫不整的民工，影響了偉大首都的形象，就象家里來了窮親戚一樣，叫他們這高貴的北京人，面對街坊鄰居十分難堪。

這就是典型的地域偏見。這種偏見比較突出的地方，通常是北京、上海、廣州等中國一流的大都市。對于北京人而言，皇城根情結和滿清貴族遺風永遠揮之不去。在他們的心目中，北京是中國的心臟，是中國最高貴的地方，一切外地人，都是沒有文化的土老冒。北京人的這種偏見，表現最突出的就是那些北京的原住民。事實上，正是北京人所看不不起的外地人，在統管著北京乃至中國。無論是政界、文化界、演藝界還是企業界，在北京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幾乎都是外地人。北京人并非不曉得這一事實，然而，他們骨子里的偏見卻永遠無法改變。

上海人和廣州人對外地人的偏見，并不比北京遜色。上海人把所有外地人都稱為“鄉下人”，連北京人也不例外。在上海人眼中，除了上海，在中國就沒有城市，其它地方都是農村。因此，很多上海人一生都沒有離開過上海，到過外地的上海人特別少。

而廣州人把所有廣州以外的人都稱為“北佬”。就象我們稱呼“越南佬”、“美國佬”一樣，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在廣州人眼中，中國其它地方的人，都是低級的，只有廣州人稱得上是人中之人。

中國人的地域偏見除了在這些大城市表現比較突出以外，在其它地方同樣普遍存在。地域偏見產生的原因，往往是由于中國各地發展不平衡產生的，因此，通常是發達地區對不發達地區存在更大的偏見。但也有不同的情況，就是有些不是很發達的地方、甚至是落后的地方，因為長期的封閉，也會養成夜郎自大的心理，從而對外地人產生偏見。

文化偏見

在所有類型的偏見中，文化偏見是最高級的偏見，也是最隱藏、最邪惡的偏見。就全球而言，在世界各民族之間所存在的偏見，主要是由文化的差異導致的。當各民族都以自己的文化為身份的標簽之時，原本高雅、彰顯民族智慧的文化，卻成了民族與民族之間的隔閡。因此，文化多樣性在豐富世界的同時，造成了人類深刻的對立。

文化偏見似乎沒有階層偏見和地域偏見那么粗野，可是它的殺傷力、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卻造成了更大更深的隔閡。這種隔閡雖然有時看來很文雅，不露聲色，但他所帶來的人與人之間的鴻溝，卻更加無法逾越。

一對夫妻可能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無法生活在一起。兩個作家可能會因為文風不同，而彼此攻擊；兩個畫家可能會因為畫風不同，而彼此輕視。這些都是文化偏見的直接后果。

缺少消除偏見的價值觀

傲慢與偏見并非中國人所獨有，而是人類之共性。自從始祖亞當墮落，驕傲就侵蝕了人類的內心。幾千年來，人類由于各種各樣的偏見而彼此為仇，彼此攻擊，而且用于攻擊對手的武器也越來越精良，越來越可怕。

人類原本一家，由于魔鬼的誘惑最終走向分裂和對抗，以至于人類的歷史堪稱是一部戰爭史。自從圣經中亞當的兒子殺他弟弟亞伯開始，人類就沒有停止過戰爭。這正是傲慢與偏見的極端發展。

就中國人而言，由于神圣信仰的缺失，傲慢與偏見更是一直霸占著我們的心。人類一直為消除偏見而努力，最終發現，純正的基督信仰才是消除傲慢與偏見的最佳藥方。

中國人不相信人格神之存在，因此，心中無所畏懼，也無所皈依。中國人渴望天下大同，但始終缺少促進天下大同的有效世界觀。我們必須放下一切偏見，理性對待人類文明的全部遺產，才能發現真理之光。如果固守中國傳統文化的老路，我們必將永遠無法消除自己的偏見。

 

（節選自張羿《空虛的中國人》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