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讀司馬光的通鑒,看他將武帝和始皇做比較,說武帝雖窮奢極欲,繁刑重斂,但能尊先王之道,顧托得人,固非步秦后轍。我認為此話雖有一定道理但未通達本質,政治人物往往要相成其時代背景。始皇時天下初安,人民趨向休養,他那么干,秦必亡。然武帝時,漢經文景之治,天下又七十余年沒戰事,國力以及上下對君王效忠的慣性皆以形成,漢當此時又怎會有土崩之患呢!我看武帝在位太長,唯開疆擴土一致被人稱頌。《素書》上說:得機而動,方成絕代之功。武帝之功雖與其好大不無關系,但難道不也是善于把握機會的結果嗎? 2、 我每次讀史書讀到漢武帝時期的巫蠱之禍,總不禁感嘆政治斗爭對國家造成的傷害。我一貫不愛以權力斗爭角度思考歷史,在我看來政治斗爭的進退成敗,主要都歸源于價值觀和人心的是非善惡,但不可否認很多時候政治的技術細節也時常會產生左右時局的影響。我看司馬光將巫蠱之禍歸咎于太子,班固說這是天意,其實這些評論都太過迂腐,整個事件的癥結只不過在于武帝開始自我封閉,進而左右宦官得以挑弄是非,太子害怕起兵,武帝隨即鎮壓也便是必然結果了。孔子說: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此話雖然短小,但著實微言大義啊!
我看世人在宦海里浮沉,終于能封侯的實在太少了。史書上說,自漢朝攻打匈奴,李廣沒有一次不參加,他的才能雖不負飛將軍之名,但卻從沒得到過一點能夠獲得封邑的功勞。兩年前我讀書于此,曾寫過狀態,以陰陽分析李廣難封;兩年后今天我再讀至此,看多了歷史上王侯將相的起起伏伏,覺得這不過是他的運數罷了。起初衛青還是車騎將軍攻打匈奴,適逢匈奴將領正好喝得爛醉,衛青進而俘虜數萬之眾而耀為大將軍,這等功勞難道單用智巧就一定會獲得嗎?所謂“君子見機,達人知命”,王勃的這句話真是參透了真正的人生哲學。
我看史書上說,起初絳侯周勃隨高祖安天下,身居相位,朝中諸呂想要作亂,周勃毅然決然起身匡救國家災難,這種功勞就是周公又怎么能超過?后來其子周亞夫續爵,景帝時以太尉剿七國之亂,他深通兵法就是司馬穰苴又怎么能比得上?我看絳侯父子二人先后能以兵權為漢家天子保駕護航,這固然與其忠厚的家風有關,但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天意。可惜他們都容易滿足自己而不去虛心學習他人,起初周勃被誣以謀反,尚有太后為他說話;待到亞夫時已不再幸運,遵守節操而不能順應局勢,保全自己,最后終于窮困,實在令人感到悲傷了!
我看史書上說,起初晁錯還是太子家令,屢次進言雖不被采用,但被文帝贊為奇才。后來景帝繼位,他得以專權。當時諸侯力量強盛,他以“天子不尊,宗廟不安”大力削弱王侯勢力,其本意雖好,但他不懂逐漸削弱,遂使七國造反。值此之際,晁錯竟不急著匡輔國家危機,卻想先報私仇,反而因此慘遭斬首。我看后世學者有說晁錯之死起于袁盎,但蘇軾在他的《晁錯論》里說“古之立大事者,惟能前知其當然,徐為之圖”,晁錯乃自禍其身這一觀點還是讓我覺得更加達意,常言道:“變古亂常,不死則亡”,指的就是晁錯這一斑人吧!
我每次讀賈誼的治安策,看到他提出用諸侯王自己的骨肉削弱諸侯勢力的辦法,總是贊嘆賈誼四兩撥千斤的遠見。史書上說起初文帝本想提拔三十歲不到的他為公卿,但遭元老極力反對,賈誼因此悶悶不快,英年早逝。倘若只讀歷史,我一定會說為政之人卻參不透政治常情,這是個只懂政策而不懂政治的人。可我讀過他所寫的服鳥賦,看到文中把生死等量齊觀,去和就看得很談,就不竟對他“梁王墮馬尋常事,何用哀傷付一生”而感到不解了。孔子說“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賈誼的不解可能只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我每次讀范蠡事勾踐二十余年,苦身焦思,終報會稽之恥,以尊周室,無不贊美其“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以地”的入世哲學;并且他深諳“大名之下,難以久居”,在貴極卿相之后竟能主動歸隱,離開政治遷徙了三次,每一次經商又都創造上億的財富,這不單單是懂得隱居而已。我看后史有說范蠡最后是攜西施泛舟于江湖,雖然這件軼事難以考證而更像是后人浪漫主義的想像,但“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范蠡亦可政,亦可商的瀟灑,真可算得上是個大徹大悟,而達到齊物我之境界的人了啊!
我讀史書上記載霍光以一臣之位站在國家利益,而非為篡奪廢黜昏庸漢昭帝的故事,無不贊美其匡正國家、安定社稷的賢能,這在中國漫長歷史上也只此一例。可春秋之法,責備賢者。霍光在武帝時就已位極人臣,武帝之后廢立帝王已在一己之手,值此權傾朝野之際,他理應謙遜、節儉持家,然其卻只顧自己善始善終,而竟縱容后代湛溺盈溢之欲,以致其身后三年,霍家宗族便被誅夷殆盡。我看班固在他的《漢書》里說霍光不學無術,此話著實有些苛刻。我讀歷史一貫愛以眼界看人,霍光雖列權傾之位,但也許也只是個鼠目寸光之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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