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沖著這膾炙人口的詩句，我和友人有緣在微涼的午后出發，去尋范仲淹的雁落衡陽的驛站。出發前，問一老者得知：來雁塔者，雁城三大古 塔之一也，巍巍然，頗為壯觀。于是，我們焦渴地企盼著對詩境的踏訪，也許是對歷史的一 種緬懷，亦或是為了尋找那厚重文化典籍里南來的雁罷。  

        走出繁華的街道，便是一些古樸的房屋。在別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喧嘩，而這里卻很寧靜。 多少歡笑和吶喊，歷史的清新與壯美的沉淀都凝結成一個角落，濃縮在那座歷經無數風雨的 古塔里。  

        遠處已有樹影，近處是一些簡陋的房屋，繞過房子，急步趕去，樹下有水流，地面也凹 凸不平起來，登上一個坡，猛一抬頭，看見不遠的山丘上露出荒落的石塔一角，塔呈方棱形， 七層八楞，頂呈葫蘆壯，頗有氣勢。  

   夕陽西下，朔風凜冽，斑駁的塔型愈發顯得古老，走在卵石鋪成的通道上，心里忽然有 種肅穆感，塔前有碑文，移步讀去，竟然有明朝名士曾朝筠，此外還有赫赫有名的彭玉麟、 王船山、徐霞客曾到此。幾百年的風吹雨打，除了牌匾還依稀辨認得出外,塔身有的地方已 剝落出原來的麻質石料和風化的塵土。走上青石鋪成的塔基，忽然想起了陳子昂的《登幽州 臺歌》，那又是怎樣的一種發古幽情呢？當峨冠博帶零落成泥之后，僅有很少的一些人的名 字連同他們的事跡還能鐫刻山河，雕鏤人心，像這里的四大名士那樣。思前路之漫漫，后人更當奮勇前進。  

        晨風暮雨年歲久遠的風化，塔壁上已是黝黑的一片。扶其壁，拾著僅可容身的石道旋轉 而上，不由佩服古人建筑技術的高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過道里，我和友人小心翼翼的摸索 著前進。也許是向往高處，我們一口氣爬上了七層，就在那直不起腰的閣樓口，我們領略了 高處不勝寒的壯美：西北風浩浩蕩蕩，迎面撲來，雖是在塔里，卻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左前邊湘江如練，流轉了萬載千年，止不住的向北流去；遠處東洲桃浪處，青山如黛，廟宇 房舍隱約其間，更喜那石鼓 橫亙如索嘆悠悠。今非昔比，這里已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古塔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悄然獨立于城市的一角，感嘆著世事的變遷：它驗證過人生的 壯美，藝術的宏廣；見證過戰亂后的衡陽人民又是怎樣在一把火燒光之后的廢墟上重建了自 己的家園；雁來雁去，幾易寒暑，改革之風又如春風雨露般地滋潤著這湘南古城。兩千多年的三湘四水的滋潤和情懷，撫今追昔，總讓人豪情滿懷。  

        往下走的時候，我們才以現每一層的塔壁上，均有不同的壁畫，因年代久遠而漫滅殘缺。 難得清晰的幾幅人物造像還見得出形體的健美，目光的平靜，神采的飛揚。又有八仙的雕像， 可惜均殘缺不全，要不然也該是一些善男信女的朝拜之處了。從塔志銘里得知，經過幾次重 修之后，塔里又塑了一些菩薩的金身，于是便有了幾絲香火，聯系著民生疾苦。  

        走出來雁塔，繞著塔基尋找落雁林，落雁林已蕩然無存，有的是些夾竹桃。雁落何處呢？ 這兒應該有幾聲雁鳴的，惹人情歸故里，無時或已的那種。那種清悅的聲音，本該響徹萬里 長空的，可惜現在已成了我們民族的心頭哀音，常勾起我們海峽隔著的相思愁苦。寬厚的胸 膛里，想感受歷史的清新，可雁鴻無路。多少暮年的游子呼喚著媽媽，道盡了回歸也道盡了漂泊道盡了辛酸，那是怎樣的情感呢？我不忍敘說也無法述懷。  

           回吧，

          時間也不早了，

          來雁塔，

          你可曾聽見遲來的雁鳴聲呢？  

注：①石鼓，指石鼓書院，建立在湘江一島上，當時與岳麓書院齊名，是湖湘文化的重要發源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