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人早在北宋時就以善于經商名聞于世,周淙在《乾道臨安志》中說杭州人“善于圖利”,“習俗浮薄,趨利而逐末”。歐陽修《有美堂記》則說杭州“俗習工巧,邑屋華麗,蓋十余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商海賈,風帆浪舶,出入于江濤浩渺、煙云杳靄之間,可謂盛矣”。南宋建都杭州以后,臨安成為全國最大的工商業中心,外地商人紛紛奔赴這個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商業都會來淘金,于是城中從事商業經營的人數日趨龐大。據時人記載,臨安有四百十四行,每行大約數十至百戶。其中城區從事工商業的戶數有4萬余家。一家以5口計,則達20多萬人。這在中國都城發展史上可以說是空前的,遠非中國封建社會鼎盛時期唐代長安、北宋東京所能望其項背。另據《馬可波羅行紀》所說,杭州“城中有商賈甚眾,頗富足,貿易之巨,無人能言其數”。 經商在過去為士大夫們所不屑,唐代甚至還有士大夫家婢女以主人與商人接觸為可恥的傳說,但在宋代,商人則被士大夫傾心接納,以禮相待,并積極投身到經商逐利的行列之中。據張氏《可書》記載: 南宋紹興年間(1131—1162),都城中的士子大多以賣酒醋為生,因此城中流行著這樣一句諺語:“若要富,守定行在賣酒醋。” 在當時,有的士子由于仕途不順,轉行專門從事商業貿易經營的,甚至有些還是學術上具有相當造詣的學者,如臨安城中開經史書籍鋪的陳起,就是一位在文學上頗有造詣的知名詩人。畫家李東,在理宗時也曾在御街出售他畫的《村田樂》《常酣圖》之類的大眾化畫作。而各地來都城臨安的舉子們,也趁進京趕考的時機,順便進行一些商業活動,賺一點路費補貼家用。《西湖老人繁勝錄》就載: “遇補年,天下待補進士,都到京赴試。各鄉奇巧土物,都擔戴來京都貨賣,買物回程。都城萬物皆可為信。” 吳自牧《夢粱錄》也說: “此科舉試三年一次,到省士人不下萬余人,駢集都城,鋪席買賣如市。俗語云:‘趕試官生活,應一時之需耳。’” 浙江博物館藏南宋金葉子 即便是佛寺中的僧尼,也受到了全民經商之風的沖擊,明目張膽地加入到商人、高利貨者的行列中來。陸游《夜泛西湖示桑甥世昌》一詩,就鞭撻了臨安僧人嗜利經商的現象: “嗟我客上都,忽已見暮春。騎馬出暗門,瞇眼吹紅塵。西湖商賈區,山僧多市人。誰令污泉石,只合加冠巾。黃冠更可憎,狀與屠沽鄰。齁齁酒肉氣,吾輩何由親。少須一哄散,境寂鷗自馴。” ← ← 南宋銀鋌 → → 南宋行在會子庫 會子銅版 婦女經商的現象也很普遍。葉適就曾作詩歌頌一位開酒店的女掌柜—朱娘,他在詩中描述說:“憶昔剪茅長橋濱,朱娘酒店相為鄰。自言三世充拍戶,官拋萬斛嗟長貧。母年七十兒亦老,有孫更與當壚否?后街新買雙白泥,準擬設媒傳歸好。由來世事隨空花,成家不了翻破家。城中酒徒猶夜出,驚嘆落月西南斜。橋水東流終到海,百年糟丘一朝改。無復歡歌撩汝翁,回首尚疑簾影在。”由此可知,朱娘酒店位于西湖南山路的長橋旁邊,至女掌柜朱娘時,已經三世了。 甚至太上皇也有經商盈利的嫌疑。據岳珂《桯史》卷八《袁孚論事》所載,宋高宗把皇位禪讓給兒子孝宗后,孝宗窮天下之養以奉父親,為其建造德壽宮,數倍大內,巧麗無匹。但太上皇仍不滿足,在宮內設立小市,出售私釀的酒。為此,右正言袁孚向孝宗報告德壽宮私自賣酒,有違國家法律。太上皇趙構聽后大怒。孝宗得知這個消息,立即召集大臣袁孚商議,說:“昨天太上皇聽后大怒。宮中夜宴時,太上皇派人送來一壺酒,并在酒壺上御筆親書‘德壽私酒’四字。”于是,這件事就此擱置不問了。 圖片來源書籍 文章原名《全民皆商的都會》 作者系杭州文史研究會常務理事、 浙江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研究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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