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張天蓉 責編 | 寧茜 量子力學的應用 近幾年“量子”這個名詞突然在中國民眾中熱門起來,同時也造成了不少誤解。人們只顧宣傳量子現象之神奇,玻愛爭論之長久,使得有些民眾心里想:連愛因斯坦都認為不完備的理論還會有用嗎?加上媒體對量子通信、量子計算機等不實的報道、宣傳及爭論,更使人云里霧里:以為這些尚未研究成型的玄乎技術,就是量子力學的應用。 量子力學的實際應用,一直伴隨著其理論的發展,量子力學已經出現了100多年,它的應用也早在上世紀20、30年代就開始了,并非這些年才有的新鮮玩意兒,已經不是尖端的技術了。那么,量子力學有沒有非它不可的應用,也就是說,是否存在沒有量子力學就不可能實現的技術? 答案是肯定的,并且這種應用還很多。舉兩個簡單的例子:核磁共振和激光。它們的應用范圍很廣,不用多列舉大家就能想出一大堆。核磁共振在醫學診斷上不可或缺,激光更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就這兩項應用的原理而言,核磁共振技術上的實現是基于“自旋”的概念,而激光的實現是基于“全同粒子”,玻色-愛因斯坦量子統計等性質。這些都是量子力學中的名詞,沒有量子力學,不可能有這兩樣基本發明以及之后發展出來的相關技術。 另一個更大更復雜的領域是半導體技術。最早發現半導體材料其特殊性質的人是法拉第(Michael Faraday,1791-1867),那時候還沒有量子力學。但是如果沒有量子力學理論的指導,半導體技術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樣越做越小的量產工程。 半導體材料是一種晶體,也就是說其中的原子呈某種周期排列。早在19世紀,法國物理學家奧古斯特·布拉菲(Auguste Bravais,1811-1863)已經于1845年得出了三維晶體原子排列的7大晶系和所有14種可能存在的點陣結構,為固體物理學做出了奠基性的貢獻。 布拉格父子 1915年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英國的亨利·布拉格(Sir William Henry Bragg,1862-1942)和他的兒子勞倫斯·布拉格(Sir William Lawrence Bragg,1890-1971),以表彰他們用X射線對晶體結構的分析所作的貢獻。 晶體內部的結構如何?那時候,科學家們剛剛發現了可以穿透人體,顯示出骨骼之類輪廓的“X-ray”(或稱之為“倫琴射線”)但當時的物理學家對其本質卻還摸不透。專家們需要用原子尺度的光柵來探索射線的本質,這也同時探索了晶體結構。 最早做這件事情的是德國物理學家馬克思·馮·勞厄(Max von Laue,1879-1960),他因此獲得了1914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后來,便是布拉格父子兵在這個領域里共同上陣。1915年,布拉格父子分享了原來傳說要頒給特斯拉的諾貝爾物理學獎。這是唯一一次父子一同登上諾貝爾領獎臺,成為了一段佳話。并且,小布拉格當時只有25歲,是迄今為止最年輕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 布拉格父子所做的諾獎級貢獻,看起來不難理解。如果說勞厄的工作證實了X射線是一種電磁波,布拉格父子則是用這種電磁波開創了X射線晶體結構分析學,這為后人用X射線(以及電子波、中子波等)研究晶體結構,建立了理論基礎。圖15-2是布拉格反射定律的示意圖,由圖可見,對某個入射角θ,如果從兩個距離為d的平行晶面反射的兩束波之間的光程差,正好等于波長λ的整數倍時,便符合兩束波互相干涉而加強的條件:2d sinθ=nλ;另外一些角度,則可能符合兩束波互相干涉而相消的條件。這樣,我們就能在接受屏上觀察到衍射圖像。 圖15-2:布拉格定律 布洛赫波 小布拉格曾經出席了兩次索爾維會議。除了布拉格之外,還有一位兩次在索爾維會議上露過面的物理學家——萊昂·布里淵(Léon Brillouin,1889-1969),他最重要的貢獻是在晶體倒格子空間中表示的“布里淵區”。然而,真正將量子力學概念用于晶體研究中去求解晶體中薛定諤方程的,是獲得了1952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美籍瑞士裔物理學家費利克斯·布洛赫(Felix Bloch,1905-1983)。 布洛赫出生在瑞士蘇黎世。他最初想成為一名工程師,因此進入了蘇黎世的聯邦理工學院。他在那兒選修了德拜、外爾和薛定諤等開設的課程,將興趣轉向了理論物理。薛定諤于1927年秋離開蘇黎世后,布洛赫在萊比錫大學拜海森堡(Werner Karl Heisenberg,1901-1976)為師,并于1928年夏天獲得了博士學位,其研究方向是研究晶體中電子的量子力學并開發晶體動力學。之后他獲得了各種助學金和研究金,使他有機會與泡利、克拉默斯、玻爾、費米等一起工作,并進一步研究了固態以及帶電粒子的運動。 希特勒上臺后,布洛赫于1933年春離開德國。他接受了斯坦福大學提供的職位,之后基本一直在美國生活。1928年,當愛因斯坦、玻爾等人,正在為如何詮釋量子力學而爭論不休的時候,作為海森堡學生的布洛赫卻另辟蹊徑,獨自遨游在固體的晶格中。他求解了晶格中電子運動的薛定諤方程,并以其為基礎建立了電子的能帶理論。 電子在晶格中的運動本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多體問題,但布洛赫作了一些近似和簡化后,得出的結論直觀而簡明。他研究了最簡單的一維晶格的情形,然后再推廣到了三維。 布洛赫首先解出真空中自由電子(勢場為0)的波函數及能量本征值。然后,他將影響電子運動的晶格的周期勢場當作一個微擾,如此得到晶格中電子運動薛定諤方程的近似解。根據布洛赫的結論:晶格中電子的波函數,只不過是真空中自由電子的波函數,其振幅部分被晶格的周期勢調制后的結果(見圖15-3)。 這個晶格中電子的波函數被稱為布洛赫波。以布洛赫波描述的布洛赫電子之運動而建立的能帶理論,是后來半導體工業及集成電路發展的基礎。 圖15-3:晶格中的布洛赫波示意圖 伽莫夫提出隧穿效應 1927年,德國物理學家弗里德里希·洪德(Friedrich Hund,1896-1997)首次發現電子波包能反復穿過勢阱而形成振蕩。緊接著,美籍俄裔物理學家伽莫夫(George Gamow,1904-1968)1928年提出用量子隧穿效應(Quantum tunnelling effect)來解釋原子核的α衰變問題。 伽莫夫生于烏克蘭,師從著名宇宙學家弗里德曼(Александ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Фридман ,1888- 1925),他在前蘇聯接受教育直到獲得博士學位。1928年到哥廷根大學與玻恩一起工作,并在那兒琢磨原子核的衰變問題。 盧瑟福(Ernest Rutherford,1871-1937)最早發現:α衰變時,從較大的原子核里面逃跑出來的α粒子是氦核。但他無法解釋衰變發生的原因。伽莫夫讀了盧瑟福的論文后,認為這是一種“隧道效應”。在經典力學中不可能發生,但在量子力學中就有可能。因為在量子力學中,α粒子可以以一定的概率出現于空間中的任何點,包括原子核外面的點。 有人用“穿墻術”來比喻隧道效應。這個“墻”就是α粒子要逃出原子核時需要克服的巨大吸引力形成的勢壘。 勢壘就像擋在愚公家門口的大山,功力不夠就無法逾越。好比我們騎自行車到達了一個斜坡,如果坡度小,自行車具有的動能大于與坡度相對應的勢能,不用再踩踏板就能“呼哧”一下過去了。但是,如果斜坡很高的話,當自行車的動能小于坡度的勢能時,車行駛到半途就會停住,不可能越過去。也就是說,在經典力學中,不可能發生“穿墻術”這種怪事,粒子不可能越過比它能量更高的勢壘。 但根據量子理論,微小世界里的α粒子,沒有固定的位置,是模糊的一團遵循波動理論的“波包”。波包的波函數彌漫于整個空間,粒子以一定的概率(波函數平方)出現在空間每個點,包括勢壘障壁以外的點。換言之,粒子穿過勢壘的概率可以從薛定諤方程中解出來。也就是說,即使粒子能量小于勢壘閾值的能量,一部分粒子可能被勢壘反彈回去,但仍然將有一部分粒子能夠以一定的概率穿越過去,就好像在勢壘底部存在一條隧道一樣,見圖15-4。 伽莫夫多方面貢獻 伽莫夫對科學有多方面的貢獻,好幾項都可以說達到了諾貝爾獎級別,但遺憾的是他沒有得到諾貝爾獎。 列舉幾項伽莫夫除了隧穿效應之外的貢獻: 1,在原子核物理中始創原子核內部結構的液滴模型(1928年)。這個模型后來由玻爾和惠勒推廣,解釋原子核的裂變,成為研發原子彈的基礎理論。 2,到劍橋盧瑟福實驗室訪學時,與考克饒夫(Sir John Cockcroft,1897-1967)和沃爾頓(Ernest Thomas Sinton Walton,1903-1995)合作。根據他的計算,那兩人設計出加速器,第一次用人工加速的質子分裂原子核,打開了鋰原子核。他們后來獲得195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在獲獎感言中感謝了伽莫夫所起的關鍵作用。 3,與愛德華·泰勒(Edward Teller,1908-2003)共同描述自旋誘發的原子核β衰變(1936年)。 4,在恒星反應速率和元素形成方面引入“伽莫夫”因子(1938年);建立紅巨星、超新星和中子星模型(1939年)。 5,伽莫夫1948年發展宇宙的“大爆炸理論”模型。 6,首先提出遺傳密碼有可能如何轉錄(1954年)。 7,一系列科普著作——《物理世界奇遇記》《從一到無窮大》。 蘇維埃政府因為伽莫夫在國外的成就將他召回國,并破格授予年僅28 歲的伽莫夫蘇聯科學院院士稱號。但伽莫夫回到祖國的日子并不好過:護照被吊銷,申請出國參加學術活動屢屢被拒,講授量子力學時被黨領導叫停,警告不能言及“測不準原理”這種不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謬論…… 1933年,伽莫夫與妻子在蘇聯開始肅反大清洗之前,借參加第七屆索爾維會議離開蘇聯,之后沒有再回去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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