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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查房，一老年男性，原發病為食管癌，訴昨日晚間開始咳嗽，咽癢即咳，有痰，白色泡沫痰，痰咸。舌淡，邊齒痕，舌苔白，舌根苔膩，脈雙關脈細滑，尺脈沉細。 該患者食管癌，既往行同步放化療，治療結束后4月，食管局部復發，縱膈淋巴結轉移。放療期間曾出現放射性肺炎。入院時查胸部CT提示：左肺上葉占位性病變（肺癌），肺間質性改變，肺大泡，食管中下段管壁增厚，縱膈小淋巴結。 因剛好過了黃主任查房時間，根據癥狀，首先辨證為肺腎虛寒，痰濁阻滯。腦子里反復出現黃老師查房時的話語，“只要是痰咸，無論咳嗽還是喘憋用金水六君煎就沒有問題”，故根據老師經驗，自行給予3劑中藥配方顆粒口服。因其咽癢，又加用車前草。具體處方： 當歸10g 熟地30g 炙甘草6g 陳皮10g 茯苓15g 清半夏9g 生姜10g 車前草10g 3劑 顆粒 開水沖服 早晚各1袋 中藥開完，我也不確定是否能有效。患者次日帶藥出院。待我出門診時，再次詢問，反饋很好，患者訴服藥2劑后，基本不咳了，嗓子也不覺得癢了，堅持服完3劑，痰也沒有了，又繼續服用原來治療食管癌的中藥了。 金水六君煎出自《景岳全書·卷五一·新方八陣·和陣》，書中記載原方組成為：“當歸二錢，熟地三至五錢，陳皮一錢半，半夏二錢，茯苓二錢，炙甘草一錢。水二盅，生姜三、五、七片，煎七、八分，食遠溫服。主治肺腎虛寒，水泛為痰，或年邁陰虛，血氣不足，外受風寒，咳嗽嘔惡，多痰喘急等癥，神效”。 仔細研究，書中列舉此方病機在于肺腎虛寒，水泛為痰癥，該病機是著重強調因虛致寒，落腳于寒，根源于虛。腎中真水虛，下元固守失職，水泛上壅，生痰生濕生寒，肺朝百脈，肺主氣，腎精虧虛，精不化氣則肺氣虧虛，陰血虧少則肺朝百脈功能亦會減弱，從而導致肺衛外不固，易受風寒。 首先，痰濕為陰邪，最易阻遏氣機，故用二陳湯（陳皮、茯苓、半夏、甘草）燥濕化痰、健脾運濕，可以治療肺脾之痰，降逆祛痰止嗽，加用熟地、當歸以補腎止咳，那么為何選用熟地、當歸呢？有人認為，加入熟地、當歸為防止二陳湯之燥，但仔細品味，既然病機為肺腎虛寒，那必有補腎潤肺之品，故熟地、當歸絕不僅僅是為了防二陳湯之燥。 熟地，《神農本草經》中記載干地黃“填骨髓”，《名醫別錄》中記載干地黃能“補五臟內傷不足”，腎主骨生髓，五臟屬陰，藏精而不泄，故可知地黃能補陰精，滋腎水。《本草備要》記載熟地黃：“滋腎水，補真陰，填骨髓，生精血。”而金水六君煎所治之癥正是腎中陰精虧虛，水泛為痰，熟地黃此處滋補腎水以治本，是為君藥。清代名醫王旭高亦明確指出熟地黃能消虛痰：“虛者乃平素肺腎內虛，肅降攝納無權，脾胃氣弱，不克化飲食精微，即痰飲之類……夫熟地最能消虛痰，以其能填補腎氣而化無形之痰也。” 當歸，《景岳全書》中也云：“當歸，其味甘而重，故專能補血……大約佐之以補則補，故能養營養血，補氣生精，安五臟，強形體，益神志，凡有形虛損之病，無所不宜；佐之以攻則通……”金水六君煎中用當歸有兩層含義，一來是以當歸補益血氣，助正氣以辟除外邪，此由原方主治條文中“血氣稍弱，外受風寒”可以得出，且《神農本草經》中“溫瘧寒熱，洗在皮膚中”，《名醫別錄》中“中風疰，汗不出”，也可以證明當歸一藥確有治療外受風寒邪氣的功用；二來是用當歸來助熟地補益腎中陰精，但當歸本無補益腎精功用，何來補腎之說呢？其實從張景岳對當歸藥用的論述中可以知道，當歸藥性靈動，可隨補而補，如人參養榮湯中所用；隨攻而攻，如當歸芍藥散中所用；隨氣則氣，如補中益氣湯中所用；隨血則血，如四物湯中所用。故當歸善助主藥以建功，本方中，當歸、熟地，二者相合便是貞元飲，能補益腎中陰精，固元救逆。此處當歸佐助熟地生精補血，是為臣藥。在《神農本草經》中記載：“當歸主咳逆上氣”，蘇子降氣湯中也使用當歸，當歸可使耗散上逆之氣收斂肅降。 由此可見，金水六君煎既可以化痰，又可以補脾肺腎之虛，可以治療痰癥、喘癥。而該患者用此藥時緊緊抓住了痰咸這一主癥。查閱資料，發現王孟英曾指出“脈細痰咸，陰虛水泛，非此不為功”，因此痰咸作為使用金水六君煎的典型指征。 為何痰咸屬腎呢？腎主水，在五味為咸，腎虛則腎水不攝，津液上泛而生咸痰，當用大劑量熟地，佐以健脾和胃。患者白色泡沫樣痰，應屬風寒犯肺，夾有痰濕，中醫認為，形寒飲冷易傷肺，單純為風寒犯肺，則出白痰，但有泡沫，多存在脾虛生濕的原因了。“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痰濕咳嗽中醫采用溫化治療，一般是二陳湯等加減治療。綜合這兩點，該患者使用金水六君煎方證對應，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 查閱文獻，金水六君煎現代研究最多用于：1.呼吸系統疾病：咳嗽、哮喘、慢性支氣管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2.循環系統疾病：肺源性心臟病、胸痹；3.消化系統疾病：胃脹、胃痛、慢性萎縮性胃炎。而現代藥理研究該方有祛咳、鎮咳、提高免疫力、抗應激、抗氧化的作用。其處方只要辯證精準，均可有效。在腫瘤治療中，黃金昶主任常用此方加減來治療放射性肺炎，療效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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