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世音的三個箍兒：除了緊箍兒，另外兩個為什么沒給豬八戒和沙和尚？

cat1208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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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86版西游記的小伙伴們應該會記得這個場景：

在降服紅孩兒時，觀音菩薩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金箍兒，迎風一晃變出五個小箍兒，將紅孩兒脖子、左右手和左右腳套得牢牢的。一聲“合”，紅孩兒便乖乖雙手合十，皈依佛門。

86版電視劇《西游記》截圖，紅孩兒受降

這神秘的金箍兒有啥來頭？原著第42回中觀音對悟空說道：

“這寶貝原是我佛如來賜我往東土尋取經人的金緊禁三個箍兒。緊箍兒，先與你戴了；禁箍兒，收了守山大神；這個金箍兒，未曾舍得與人，今觀此怪無禮，與他罷。”

由此可見，這金箍兒是給紅孩兒了，還有一個禁箍兒花落“守山大神”黑熊精。如果以唐僧師徒西天取經為故事主線，孫悟空野性不定戴這緊箍兒倒也合情合理，那么問題來了，剩下的禁箍兒、金箍兒為什么給了黑熊精和紅孩兒，而沒給經常打退堂鼓的豬八戒和出工不出力的沙和尚呢？

三個箍兒的神秘來歷

在原著第8回《我佛造經傳極樂觀音奉旨上長安》中提到，如來在遣觀音東尋取經僧的時候，曾給未來的取經人預備了五件寶貝——一領“免墮輪回”的錦襕袈裟、一根“不遭毒害”的九環錫杖，還有就是這三個箍兒。

這三個箍兒只是看起來一樣，搭配上金、緊、禁咒語三篇后的用處可是各不相同。這樣看，不管是孫悟空、黑熊精還是紅孩兒，頭上戴的都是“緊箍兒”，只是針對特定的對象會有特定的咒語罷了。所以，“緊箍咒”不是戴的，而是念的，我們習慣上說“戴”緊箍咒這樣的說法其實是錯誤的。

至于它們的殺傷力，咒語一念，孫悟空痛得“豎蜻蜓，翻筋斗，耳紅面赤，眼脹身麻。”；黑熊精是“丟了槍，滿地亂滾”，紅孩兒則是“搓耳揉腮，攢蹄打滾”。雖然書中并沒有直接將這三個箍兒的威力進行比較，但從原著描寫篇幅來看，黑熊精《禁錮咒》部分著墨最少；從降服花樣來看，紅孩兒的箍兒可以一變五，這是其他兩個沒有的；從觀音態度看，只有最后一箍兒是“未曾舍得與人”。由此可以推斷殺傷力系數：金箍咒＞緊箍咒＞禁錮咒。

我們再來看看戴箍兒之人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假若路上撞見神通廣大的妖魔，你須是勸他學好，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他若不伏使喚，可將此箍兒與他戴在頭上，自然見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語念一念，眼脹頭痛，腦門皆裂，管教他入我門來。”——第八回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1.作用對象：觀音去大唐尋僧路上撞見的妖魔，先來后到，有一個算一個。

2.顯性條件：勸他做取經人徒弟，如果不聽話，就去箍他腦袋。如果聽話，那就只當徒弟不箍腦袋。

3.隱性條件：戴箍兒就等同于愿“入我門來”，所以這箍兒的主人得一心皈依佛門。

第8回寫到，觀音這一路上遇到的“妖怪”依次是：沙僧、豬八戒、白龍馬、孫悟空。由于白龍馬在取經小分隊中承擔的主要是“腳力”工作，老實本分又不輕易現真身參與戰斗，因此我們把戴箍兒的目標對象鎖定在剩下三位上，我們來看看取經三兄弟是否具備入選條件。

取經三兄弟的入選條件

先說沙僧。觀音以免受飛劍穿胸之苦和許其官復原職為條件，勸他給取經人做個徒弟，一同去西天取經。沙和尚自然連聲應答“愿皈正果”。在等到唐僧并得知其身份后，便“雙膝跪下”，拜見三藏，正式加入取經隊伍。

再說二師兄豬八戒。觀音稍探口風，豬八戒便滿口“愿隨，愿隨”與唐僧相認后就乖乖去邪歸正，隨唐僧西天取經。

到了大師兄孫悟空這里，試想喊出過“強者為尊該讓我，英雄自此敢爭先”的孫悟空，能心甘情愿地跟著唐僧跋山涉水去取經嗎？果然，在打死六賊反遭唐僧一頓罵后尥蹶子了。自己物色的人選脾氣太倔，觀音化身老婦贈予唐僧嵌金花帽（緊箍兒），傳授定心真言（緊箍咒）。正如觀世音菩薩對孫悟空所說：“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束，你又誑上欺天，知甚好歹。須得這個魔頭，你才肯入我瑜珈之門。”這樣，緊箍咒給了孫悟空也就成為必然。

86版電視劇《西游記》截圖，大鬧天空

由此可見，八戒和沙僧沒有得到這神箍兒也就很好理解，這一行既可以將功補過，還能讓他們一個脫離災瘴之難，一個免受飛劍穿胸之苦，何樂而不為？

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則，集齊師徒五人后，僅有悟空一人得到這神箍兒，那么剩下兩個又為何給了黑熊精和紅孩兒呢？

黑熊精與紅孩兒的進階之路

既然挑選徒弟的任務已完成，那沒有用到的法寶自然是觀音自己留下了，本著普度眾生的善念，若遇見本領高強又有佛緣的妖怪，說不定還能納入麾下，而這倆“幸運兒”就是黑熊精和紅孩兒。

先說黑熊精，就是跟觀音禪院關系很好的黑熊精。本來修為還算不錯，頗受佛法感化，一心想做個積善修的妖怪，說不定有朝一日也可以修成正果。可千不該萬不該，在觀音禪院失火那天本是急著趕去救火的黑熊精，見到袈裟后卻財動人心，竟對佛祖賜給唐僧的袈裟起了貪念，不救火也不叫水，趁亂偷走了袈裟。孫悟空與它大戰幾十回合，斗到“紅日沉西”都難分勝負，無奈之下才去找菩薩幫忙。菩薩一看這黑熊精也算有些道分，戰斗力也不錯，只是心中貪念過重，就把一箍兒拋去，選了一個殺傷力最輕的“禁箍咒”來念一念，治治它的貪心，在黑熊精皈依后，賜它做了落伽山的“守山大神”，也算是黑熊精的正果了。

86版電視劇《西游記》截圖，被“禁箍咒”折磨的黑熊精

再說紅孩兒，他是孫悟空的死敵，尤其是三昧真火，即便是悟空捏著菩薩寫在手心的“謎”字拳頭還是敗下陣來。由此可見，紅孩兒的戰斗力倒是達標了，但紅孩兒曾假扮菩薩抓住豬八戒，這不是犯了觀音大忌嗎？

這一點我們可以從第17回《孫行者大鬧黑風山觀世音收伏熊羆怪》中找到答案。孫悟空設計讓觀音變成凌虛仙子（蒼狼精）入妖洞，隨后感嘆：

“妙啊，妙啊！還是妖精菩薩，還是菩薩妖精？”

菩薩笑著說：“菩薩妖精，總是一念。若論本來，皆屬無有。”

意思是妖精和菩薩本就在一念之間，用禪學的話來說就是我心即是佛，哪怕是妖魔，只要放下屠刀，也會立地成佛，觀音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再加之在天罡刀的刺痛之下，紅孩兒也主動向菩薩提出了“愿入法門”的請求。觀音菩薩看態度誠懇也就動了惻隱之心，摩頂受戒后封它做了善財童子。

可紅孩兒野性未定，見菩薩收起蓮花臺上的天罡刀后，竟拿起長槍向菩薩刺去。

“卻說那童子野性不定，見那腿疼處不疼，臀破處不破，頭挽了三個揪兒，他走去綽起長槍，望菩薩道：‘那里有甚真法力降我！原來是個掩樣術法兒！不受甚戒，看槍！’望菩薩劈臉刺來。”——第四十二回

觀音見此狀后只好把最后一個箍兒派上用場，也就有了開頭提到的菩薩念“金箍咒”的場景。

由此可見，紅孩兒主動皈依佛門，加之本身戰斗力也不錯，成為善財童子也是合理的歸宿，但前提就是需要用殺傷力最強的“金箍咒”約束其邪心。

那么，取經路上遇到的妖怪數不勝數，戰斗力強的比比皆是，為什么非黑熊精和紅孩兒不可呢？

其一，出場順序很重要，這箍兒限量供應，先到先得。其二，別忘了如來提出的條件，雖不是為取經人找徒弟，但還要愿入佛門。

收服紅孩兒出現在原著第42回，而定下唐僧徒弟人選是在第8回，其間妖怪（有戰斗力的）出場順序依次為：寅將君、熊山君、特處士、黑熊精、黃風怪、白骨精、黃袍怪、金角大王銀角大王、獅子精和紅孩兒。其中不乏有道教淵源的妖怪，比如黃風怪本是靈山腳下得道的黃毛貂鼠，后經靈吉菩薩收服。金角、銀角大王本是太上老君看爐的童子，后由太上老君收服。而寅將君、熊山君、特處士由太白金星主動降服的，白骨精被孫悟空打死了。因此，由孫悟空請觀音親自出手降服的妖怪，也只有黑熊精和紅孩兒了。

86版電視劇《西游記》截圖，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是太上老君的看爐童子

所以說，無論從主觀因素還是客觀因素，另外兩箍兒的主人是黑熊精和紅孩兒也在情理之中。

定心真言的隱喻

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留意到一個細節，第100回《徑回東土五圣成真》中：

孫行者又對唐僧道：“師父，此時我已成佛，與你一般，莫成還戴金箍兒，你還念甚么“緊箍咒”兒勒我？趁早兒念個松箍兒咒，脫下來，打得粉碎，切莫叫那甚么菩薩再去捉弄他人。唐僧道：“當時只為你難管，故以此法制之。今已成佛，自然去矣，豈有還在你頭上之理！你試摸摸看。”行者舉手去摸一摸，果然無之。

對于已經成佛的孫悟空，“緊箍兒”自然消失了，這其中又有何深意呢？

別忘了觀音曾告訴唐僧這神咒又叫“定心真言”。明代張書紳在《新說西游記》中夾批，“名為定心真言，實是正心的要訣。”也就是說，這緊箍咒其實不只是箍“頭”，更是收“心”的方法，這其中就包括頑心、貪心和邪心。就像孫悟空，在《緊箍咒》約束下自然定心凝神，頑心自化，一路上保護唐僧降妖除魔，終走上成佛成道的康莊大道，成為斗戰勝佛。這時候對于一個有高度自覺的人來說，這種強制手段就沒有必要了，那緊箍咒自然也就無用武之地了。

就這樣，在“定心真言”的規訓下，孫悟空逐漸成安天醫國、濟世救民的“斗戰勝佛”，黑熊精搖身一變落伽山“守山大神”，紅孩兒進階為觀音座下“善財童子”。如果說前一個箍兒的作用是鉗束心魔以定心取經，那么戴上剩下兩個箍兒就更像是妖魔身份的加冕。盡管豬八戒常常喊散伙，沙和尚出工不出力，但他們畢竟是有罪之身，有觀音“功成免罪”的承諾在先，自然會老老實實取經，也就無需緊箍兒約束。退一萬步講，假如“禁箍咒”和“金箍咒”真給了豬八戒和沙和尚，要是這三兄弟都鬧起了脾氣，唐僧這一張嘴怕是念也念不過來了。

參考文獻：

吳承恩：《西游記》

張衛紅：《論<西游記>中緊箍及咒語的內蘊》

趙志成：《緊箍咒：一個有意味的文化符號——<西游記>主旨探微》

張書紳：《新說西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