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東進兵團”連日來進攻不斷受挫，寸土未進。而此時，我攻錦部隊已消滅了錦州外圍的敵人，完成對錦州之敵的合圍，錦州守敵成了甕中之鱉連連告急，蔣介石萬分焦急，拿出了他最后一張王牌，命令95師于13日投入戰斗。匆匆趕來上任的敵“東進兵團”司令侯鏡如心急如火，匆忙調兵遣將，準備一舉突破我軍陣地，解錦州之危。這一切都預示著13日將是一場更殘酷的激戰。

果然，13日天剛破曉敵軍大舉進攻便開始了，敵軍集中所有炮火轟擊我鐵路橋頭堡、塔山堡、白臺山一線陣地，我炮兵也隨即還擊，雙方500多門大炮對射，展開了一場空前的炮戰，我炮兵準確地轟擊敵后續部隊集結區和彈藥補給線給敵軍以較大的殺傷，敵炮兵集中轟擊我前沿陣地，大部分工事被炸毀，塔山消失在硝煙之中。接著，敵軍95師、8師、151師、157師分兩路向我鐵路橋頭堡、白臺山7號陣地發起猛烈進攻，敵軍將12日確定的作戰方案做了部分調整，這次采用的是“兩翼突破、夾擊塔山”的戰術，我阻擊部隊給猖狂的敵人以迎頭痛擊，使敵人始終未能前進一步。7時，敵“重慶號”巡洋艦的側射炮火，加上正面敵炮打過來的炮彈，密集地在我陣地上爆炸，敵最強的95師、8師向我鐵路橋頭堡陣地實施了重點突擊，這95師是華北剿總直轄的獨立師，一色美械裝備，11日剛從華北海運到葫蘆島。這次蔣介石為了讓95師效盡犬馬之勞，特將該師師長、現任總統府戰地督察組長羅奇請來，為該師督戰。羅奇也想利用95師創造出奇跡，在蔣介石面前邀頭功。

羅奇親自領連以上軍官察看塔山地形，又給該師官兵訓話：“沒有趙子龍拿不下的陣地。”他組織了敢死隊，每人發給該師50萬元金圓券，建立了龐大的督戰隊。我軍也將最強的10師2團擺在阻擊95師主要位置上，當陣地上濃煙翻滾時，28團對面的敵95師3個團、8師1個團展開了集團性沖鋒，敵軍采用的是波浪式沖擊辦法，以營為單位，一個營為1個波次，由正副營長帶頭沖，一個營受傷之后，第二個營再接著往上沖，形成第二個波次，接續不斷，敵軍第二次沖鋒時，一個沖鋒隊伍端的全是自動步槍，而第二梯隊全端的是機槍，都是自動武器。我28團英雄們在團長鞠文儀、政委張吉璜率領下，抱定“寸土不失，寸土必爭”的信念，沉著應戰，擊退一波又一波敵人的進攻，然而，前面的敵人打掉了，后面的敵人又像潮水一般涌上來，我陣地有的地點幾次被敵突破，又被我軍迅速奪回失而復得。正在陣地存亡的危急時刻，28團3營從側翼反擊上來，雙方約有5000多人在不到1000平方米的平地上短兵相接，沒有間歇地拼殺了七八個回合，我軍戰士越戰越勇，直殺得敵軍尸橫遍地，敵人漸漸不支，倉惶潰逃。下午，戰斗更加殘酷。一波敵軍往前沖，督戰隊緊隨其后，敵士兵稍一后退，督戰軍就開槍射擊，逼得敵軍拼死往前沖，我軍陣地承受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部隊傷亡很大，但陣地一直在我軍手中。侯鏡如對未能奪得鐵路橋頭堡十分惱怒，于17時30分又發起了總攻擊，一批敢死隊員光著膀子，身背大刀，手拿自動步槍向陣地沖來。我10師28團1營2連1排堅守著6個地堡和500米壕溝，敵人沖近離陣地只有幾十米了，2連指揮員程遠茂指揮1排戰士們一陣猛打，敵人成片倒下去，但敵人還是不斷涌上來。正在關鍵時刻，一名機槍射手中彈犧牲，陣地上只剩下9個人了，大部分還受了傷，程遠茂迅速將身邊的戰士組成了一個班，繼續抗擊敵人。這時，一顆流彈襲來，陣地上唯一的機槍手也犧牲了；程遠茂萬分焦急，機槍彈手張連喜挺身而出操起機槍向敵猛烈射擊，敵軍又開始打炮了，炮彈震得地堡的土嘩嘩落下，機槍栓落滿了土，張連喜操起另一挺機槍繼續向敵人猛掃，由于敵軍炮火封鎖得十分厲害，彈藥運不來，敵人被打倒一批又涌上來一批。緊要關頭到了，程遠茂提醒大家，我們子彈不多了，節省子彈準確殺傷敵人，敵軍見我火力減弱頓時膽子壯了起來，跑在前面的敵人高喊：“沖啊，他們沒有子彈了。”我軍戰士對敵人喊到：“愿領獎的來吧！我們給你發獎。” 10多個敵人無所顧慮地沖到陣地鐵絲網前，戰士們甩出幾顆手榴彈，這些敵人當即報銷。后面敵人見此情景，分散匍匐向陣地包抄過來。程遠茂意識到決定陣地存亡的最后時刻到了，他莊嚴地對大家說：“黨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有一口氣，也要守住陣地。”戰士們有的端起了刺刀，有的搬起了石頭，有的把最后一顆手榴彈弦套手指上。敵人離得越來越近，程遠茂雙目怒視著兇惡的敵人，剛要喊打，突然我軍嘹亮的沖鋒號響起，頓時，槍聲喊殺聲震天動地，我們反擊部隊沖上來了，敵軍全線潰退下去。

敵炮兵不時用其部隊沖鋒間隙向我陣地發射密集的炮火。28團陣地營連之間電話線全部被炸斷，各營連之間大部分失去聯系，有的陣地在獨立作戰，6連1排傷亡很大，陣地只剩下一班長和機槍手紀守法帶領的兩個戰斗組，紀守法心里想，要保住陣地，應主動出擊鉆進敵人的肚子里，打亂敵人，使其無力向我陣地沖擊。他把這個想法同一班長講了，兩人決定個帶一個組插向敵群。紀守法他們穿上同敵人服裝顏色近似的黃綠色服裝出發了。剛踏過路基，迎面有5個敵人沖過來，敵人甩過來一顆手榴彈，紀守法馬上拾起手榴彈扔了回去，手榴彈在敵人中間爆炸，緊接著他端起機槍猛掃，這幾個敵人頃刻間全部報銷，突然一顆炮彈在他們身邊爆炸，機槍被炸壞了，他們毫不猶豫地端起步槍，向東插過去。正走著，他們發現了敵人一個地堡，地堡里機槍封鎖著鐵路，他們迂回過去，將3顆手榴彈同時塞進地堡，地堡被端掉了，繳獲機槍子彈3箱和1箱手榴彈。紀守法抬頭猛然發現，左邊小營盤有一股敵人正準備發起沖鋒，他端起機槍從敵人身后一針猛掃，突如其來的打擊使敵人亂作一團，稍后敵人開始還擊，一顆手榴彈打來，機槍又炸壞了，王錫山負了傷，紀守法要王錫山回去包扎，敵人喊叫著包抄過來，紀守法、盧金福把手榴彈三個捆成一捆扔向敵群，炸得敵人向后退去。他倆也不敢戀戰，撇開小營盤敵人，向南山根摸去，在小河沿發現了一個敵炮兵指揮所，紀守法一個箭步沖過去。敵人被這天降神兵嚇壞了，都拔腿逃命。但當他們發現對方只有兩個人時，又想回過來較量一下。紀守法高喊：“沖啊，左右一齊上。”敵人又被嚇著了，掉頭飛奔逃命，他倆用手榴彈炸毀了敵炮兵指揮所，這兩名孤膽英雄繼續往山根底下摸去，在一個交通溝里發現幾個敵人，三顆手榴彈打過去，敵人死的死逃的逃，繳獲兩挺機槍， 這時盧金福也負了傷，紀守法動員盧金福回陣地去，他只身一個向前摸去，抬頭發現山坡上有一挺機槍在怪叫，這挺機槍真奇怪，它往哪里打兩槍，炮就打向哪里，這挺機槍是在給炮兵指示目標，他悄悄爬近猛烈開火。那挺機槍頓時變成了啞巴，60炮也不響了。紀守法一個人在敵陣地左右沖殺，殺死殺傷多少敵人，戰斗了多久，他自己也記不清了，直殺到天上布滿星辰，曠野寂然無聲，他才借著照明彈光亮，越過無數彈坑，回到自己的陣地上。這天，白臺山7號陣地戰斗也異常激烈。敵157師的469團不間歇地向7號陣地猛攻。我36團5連勇士們英勇抗擊敵人，打退敵人多次進攻，全連人員傷亡嚴重，陣地最后只剩連長焦連九一人，他耳朵被炮震得失去聽覺，眼睛、鼻子被震得出了血，一直堅守陣地，使敵人未能前進一步。我36團9連為了擊退攻入我陣地敵人，從側翼反擊將敵擊退，自己也付出傷亡91人的重大代價。

這一天，是敵人投入兵力最多、火力最猛、進攻最兇，戰斗最殘酷的一天，敵人花了15000萬金圓券收買300多人組成的敢死隊，幾乎成了送死隊，橫尸遍地；被吹得神乎其神所謂長勝不敗的“趙子龍”師，全師數百人橫死海灘，1000多傷兵逃回；其他3個師傷亡甚重，當天，僅用船就運走傷員3000多人，我軍基本上打垮了國民黨軍的銳氣。（未完待續）

作者：鐘桂華 孟凡賀

——摘自《塔山阻擊戰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