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語錄簡介:姥姥的語錄當真那么需要讓外人看看嗎?列出三十個題目后我也茫然了。真像姥姥說的那樣,字里字外都是些“人人都明白的理兒,家家都遇上過的事兒”,有必要再嘮叨嗎?稿紙放在桌子上,每天該忙啥忙啥。怪了,常常是忙完了該忙的事就身不由己坐到桌前往稿紙上寫字。幾天下來,滿紙寫的都是姥姥的語錄。這些蘿卜白菜的理兒,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我怎么那么念念不忘呀?是我老了吧?是我跟不上這個時代了吧?可是認識姥姥的人,熟悉我的朋友見了我總是問起姥姥,提起姥姥語錄。敬一丹每回見了我一定有一句話是不忘的:“姥姥還好吧?”只是一年比一年問的語氣遲緩。去年主持人“六十年六十人”在浙江頒獎,她又問:“姥姥……還……好嗎?”我說:“不好,走了。”一丹說她始終不敢問,是因為姥姥快一百歲了,問候都得小心翼翼。中午吃飯,張越、巖松、一丹我們坐一桌,又說起了姥姥,說得一丹大眼睛嘩嘩地流淚,其實我們說的也都是些白菜蘿卜的事。張越說“三八”百年慶典,她就想請姥姥這樣一位普通百姓做嘉賓,我心想,如果姥姥在,她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拿到全國觀眾面前,不就真成了姥姥說的讓觀眾“笑掉大牙”了嗎?姥姥說:“人最值錢的就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個分量你往大秤上站站試試?那個秤砣動都不動。”白巖松也是。去年我和他去上海參加《南方周末》二十五周年慶,回來的飛機上我們又說起姥姥。一路的飛行,一路的姥姥。飛機落地了,姥姥還在我倆的嘴邊掛著。巖松說:“有學歷的人,不一定有文化;沒學歷的人,不一定沒文化。”臨說再見,他還囑咐我:“倪姐,快寫寫姥姥吧,我們需要姥姥的精神。”我咬著牙不寫姥姥。《南方周末》希望我開個專欄專門寫姥姥,為此他們的副主編和張英還專程來北京找我說這個事兒,我也始終沒有動筆。這些年本子上胡寫亂劃了很多字,但很少寫姥姥—近鄉情怯?不知道。這是我最愛的人,是我最了解的人,也是離我最近的人,可是落在紙上卻常常模糊不清,好像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隨著姥姥的遠去,我充盈的淚水逐漸往心里流淌的時候,想念灌滿了我的靈魂,我開始尋找姥姥。家里每一個角落、每一樣東西都是我們和姥姥一同擁有的,現在這個人不在了,我找不到了。可是冥冥之中,姥姥又無處不在。我知道,我是一直不敢找!我知道,還用找嗎?姥姥一直都在我心里,在我的靈魂里。不用想念,姥姥沒死,走了的只是那個軀體。我開始和姥姥說話了。 兒子說:“媽媽,這幾天你老說山東話。”“是嗎?”我知道,不是我在說,是姥姥在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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