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時拾史事獨家原創稿件,未經授權嚴禁轉載 建安五年(200年),正當袁紹與曹操劍拔弩張之際,許都小朝廷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國舅董承聲稱受漢獻帝“衣帶詔”所托,拉攏到王子服、種輯、吳碩、劉備等一干朝臣,密謀誅殺曹操。不曾想到,此事早早便被曹操識破,結果可想而知:除了提前遠遁的劉備,董承等人悉數見誅,闔族死于非命。 東漢中期,陳蕃、竇武。二人謀誅宦官,雖事敗身死,但也贏得了清流名士的一致稱頌。董承“勇敢”地反抗曹操,不惜以性命為賭注替漢獻帝尋找出路,也同樣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可。在小說《三國演義》中,董承就被定義為了“大忠臣”。然而,這終究不是董承的歷史面目。 ![]() 壹 董承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拋開《三國演義》的濾鏡,不妨看看史書對于董承的描繪。據《三國志·董卓傳》注引《獻帝起居注》記載:“近董公之強,明將軍目所見,內有王公以為內主,外有董旻、承、璜以為鯁毒。”董卓在朝中作威作福時,豢養了一幫爪牙,他們狐假虎威,四處為惡。其中就有董卓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以及后來的“大忠臣”董承。 董承是漢靈帝母董太后的侄子,冀州河間人,這顯然與出身于隴西的董卓一家八竿子打不著。既然如此,董承與董卓又是如何聯系上的呢? 值靈帝末年,外戚董氏在與何氏的斗爭中落敗,驃騎將軍董重、董太后等人皆死;僥幸逃得一命的董承,干脆投靠了董卓。巧合的是,董卓也曾想著與董太后攀關系,雖說太后人不在了,但他的侄子董承還在。憑借這層關系,董承勉強在涼州軍中站穩腳跟,并成為董卓的眾多簇擁之一。 由于長期與西涼軍閥打交道,董承也染上了羌胡習氣。獻帝東奔的過程中,“董承使符節令孫徽以刃脅奪之,殺傍侍者,血濺后衣”。為了搶奪伏皇后的絹布,董承命人強搶,甚至殺死了皇后身邊的侍從,鮮血都濺了她一身。董承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后漢書·董卓傳》與《三國志》裴松之注給出的解釋是:董承后以絹作繩,用以渡過高高的河岸。但這,很有可能是董承的一個借口。 董卓執政后,曾發行大量的劣質小錢,這直接導致了漢末經濟體系的崩塌;自是以后,金屬貨幣的購買力大不如從前,而谷物、布帛等實物貨幣,便成了市場流通中的硬通貨。作為口糧的谷、粟,其物價更是在短短幾年內便暴漲了一萬多倍。由此可見,伏皇后手中的絹布,就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董承強搶此物,更像是“見財起意”,更何況,作繩之物也有很多,不見得非要用質量更好的絹布。然而,董承若僅僅是“謀財”,倒也就罷了,他一度還有“害人”之意。 ![]() 據《后漢紀·孝獻皇帝紀》記載:“上與公卿步出營,臨河欲濟。岸高十余丈,不得下。議欲續馬轡系帝腰。時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挾絹十(匹)。董承使符節(荷)令孫儼從人間斫后,左靈曰:'卿是何等人也!’以刀捍之,殺旁侍者,血濺后衣。” 此處記載,與《三國志》《后漢書》中對于“董承奪絹一事”的前后經過大致吻合,說明其增補的細節頗為可信。不難看出,董承一開始就有暗害伏皇后之意,只是被左靈識破,這才欲蓋彌彰,先殺了皇后身邊的侍從,而后又以他事為借口。原因倒也簡單:董承的女兒董貴人,只是漢獻帝的嬪妃罷了。 按前文所述,董承的“權欲”也是昭然若揭的。他當初拒絕曹操迎奉天子、后來又主動接納曹操,都是為了與白波軍爭權奪利。至于所謂的“衣帶詔”,也極可能是董承爭權的進一步表現。 貳 衣帶詔與漢獻帝有關嗎? 談及“衣帶詔”始末,按小說中的說法:漢獻帝不愿曹操坐大,遂通過董貴人聯系到了董承。而后他又將討賊詔書置于衣袋之內,讓董承以此為據,暗中聯系朝臣。所以,漢獻帝的主觀意志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出董承的動機。若漢獻帝的確授予過董承“衣帶詔”,起碼也能證明,董承是師出有名的;倘若不是,那就再次證明了董承的野心與權欲。 關于“衣帶詔”由來,《三國志》與《后漢書》記載地有出入。這件事,的確是存在的,但對于漢獻帝的態度,二書卻是各執一詞。《三國志·先主傳》記載:“獻帝舅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這里明確提到,董承宣稱自己得了“衣帶詔”,有王命在身。而《后漢書·孝獻帝紀》卻說:“車騎將軍董承、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種輯受密詔誅曹操。”董承等人既受密詔,說明漢獻帝親自參與了此事。宋人司馬光在見到這兩條記載后,果斷采取了陳壽的說法,云“車騎將軍董承稱受帝衣帶中密詔”。 司馬光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取舍,很可能是因為他看到了《后漢紀》中的記載:“車騎將軍董承、偏將軍王服謀殺曹操,發覺,伏誅。”在同一件事上,成書早于《后漢書》的《后漢紀》唯獨缺少了“受密詔”這個關鍵字眼,說明袁宏也支持陳壽。唯獨到了范曄筆下,才專門加上了“受密詔”。如此一家之言,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 綜上,漢獻帝從未真正授予過董承“衣帶詔”。可既然如此,董承為何還能拉攏到一些朝臣呢? 一來,曹操在朝中安插親信的行為,已經引起了不少朝臣的忌憚;二來,董承貴為國舅,又掌管后宮宿衛,能經常接觸到漢獻帝。除此之外,董承“稱受衣帶詔”也未必就是假的。誠然,漢獻帝沒有給過董承“衣帶詔”,但曹董二人爭權奪利,漢獻帝也能獲取到一絲喘息之機。就時局來看,漢獻帝與董承相互利用的可能是最大的。 董承想要獨掌大權,走外戚干政的老路,自然要先絆倒曹操。與此同時,漢獻帝也樂于見到他們大打出手,以削弱雙方的力量。因此,他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給出所謂的“衣帶詔”,卻也可以私下暗示;在不留下證據的前提下,甚至不排除漢獻帝曾授意親信,來傳達自己的意志。 這絕非無稽之談。縱觀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這些年,后宮三天兩頭地出岔子,要說漢獻帝沒有想法,那是不太現實的。君不見,曹操后來便將自己的老巢遷都至鄴,卻仍將漢獻帝置于許都,這未嘗不是他與漢獻帝矛盾激化的一個表現。 彼時,已喪失了反抗能力的漢獻帝,恐怕也會時常反思:看著挺強勢的董承,怎會如此不堪一擊?難道和西涼軍閥待時間長了,思維方式也被他們影響了? 參考資料: 陳壽撰,裴松之注《三國志》 范曄撰,李賢注《后漢書》 袁宏撰,李興和點校《袁宏<后漢紀>集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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