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Mos.Y: 你好。你的問題分拆一下,我認為有三個: 1、深受流水線式教育毒害卻無力破繭; 2、創作長期脫離生活,陷入虛無; 3、想靠大量閱讀提升思考力,卻找不到出路。 老舍在《我怎樣寫小說》一書中曾說:“各位要是打算學學文學,請記住多讀多寫多生活這三位一體的東西。”話雖簡單,卻是至理。多讀多寫誰都能說上兩嘴,唯獨多生活,卻為人忽視或不屑,尤其在宅文化盛行的當下,熱愛生活簡直是古早箴言。 “三位一體”這個詞用得好,它們組成了完整的“輸入-輸出系統”:讀是輸入,寫是輸出,生活則兩端橫跨,出入雙修,實在是大佬級的存在。 為什么這么說呢?書再好始終是二手知識,永遠取代不了閱歷和經驗。沒有孤立于生活的讀,也沒有孤立于生活的寫。就像河流,如果讀是源頭,寫是出海口,那么生活便是漫長的河床。它蜿蜿蜒蜒,深深淺淺,始終托著河水,引其入海而非止于半路成為堰塞湖。 顯然你也已意識到問題,知道要從源頭汲取,期待奔流到海,而且也發現自己的創作長期與生活割裂。這就是你的煩惱最大的因——河床出了問題,結果徘徊在山谷。 再高超的創作者都要深入生活。據說白居易在書齋里擺滿陶罐,每天把所見所聞所感寫下來,投進去,每隔一段時間倒出來,便是絕佳的素材;毛姆去中國,本打算寫游記,結果筆記記得極詳細,比出發前的想象還精彩,于是直接出版筆記,有了《在中國屏風上》。 莫里哀也差不多,袖筒里藏個筆記本,偷偷記下人們的談話;易卜生常去咖啡廳,假裝看報,暗地里卻觀察路人;杰克·倫敦想到啥就寫小紙條上,然后貼滿房間。 果戈里更夸張,絕對是記錄生活的天花板,他的筆記叫“萬寶全書”,天文地理、風俗民情、趣聞軼事……就連和朋友吃飯的菜譜也照單全收。 可見,創作者的“多生活”不是吃喝玩樂,而是把生活當做源泉,去沉浸、記錄、萃取,再搭配適合自己的“輸入-輸出系統”,日復一日,以時間換空間,最終有所參悟,有所洞徹。 你所期待的通過大量閱讀突圍,我個人認為對也不對。大閱讀量無疑非常重要,但也不能過度神化。我當記者那會兒就深有體會:有些問題讀好幾本書依然云里霧里,輾轉找到業內大拿,約個咖啡,一個下午就神清氣爽了。 后來,我去過很多地方,聊過很多人,見過各色各樣的人生劇本,越發明白馬克·吐溫那句“有時候真實比小說更荒誕”。這就是行走的力量,也是在現場的力量。 當然,參與生活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到處跑。帕慕克生于伊斯坦布爾,就寫他的城;莫言生于高密東北鄉,就寫他的鄉;遲子建生于漠河,就寫她的額爾古納河;李娟常年在深山牧區開雜貨鋪和裁縫店,就寫她的阿勒泰……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寶藏就在腳下,無須舍近求遠。你常常感嘆的“無”,在別人眼里其實熠熠生輝。 最后,綜合給三點建議: 1、錘煉語言,不做虛頭巴腦的文章。 那些脫腦而出的空話套話,止住,想想有無更真實自然的表達。如何錘煉語言,我在另一篇專欄文章里已詳細聊過:《用詞不準,文氣不足?送你一塊文筆磨刀石》。 2、走出書齋,要有“根問題”意識。 書海浩瀚,無目的的“多讀”只會空耗,最好找到適合自己的“根問題”。什么意思呢?就是廣受大眾關注且你又感興趣的公共問題。就像書的根目錄,濃縮了整本書的核心要點。 例如你對鄉村教育很感興趣,這就是不錯的“根問題”;如果你對自閉癥尤為關注,也不妨將其作為長期書寫方向。更重要的是,要從書齋出發,到“根問題”的現場去。 不要把“根問題”想得過于宏大和遙遠,即使寫情感文,也要有這個意識——戀愛、婚姻、婆媳、孩子……哪個不在人類問題簿的根目錄上? “根問題”之所以重要,一是提供了原點和方向,避免發散和迂回;再是事關當下的最大公約數,潛在讀者多,更有可能寫出有力深刻的作品。 3、相信時間,從微習慣做起。 寫作就像長跑,也要講究配速,不能說興致來了,猛沖一陣,透支過后意興闌珊,最終放棄。 放下那些不知所起的焦慮,從建立“輸入-輸出系統”、養成微習慣做起。就算日拱百字,3年也夠10萬字,能出一本書了。 關于寫作微習慣,我的另一篇推文也有所涉及,一并供參考:《說!你已經第幾次放棄寫作了?試試這個微習慣》。 春節將至,祝快樂,自在。 偉民 *本文系“葉偉民寫作”原創稿件,轉載請聯系授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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