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上虞帖》,紙本,摹本,現藏于上海博物館。 釋文:得書知問。吾夜來腹痛,不堪見卿,甚恨!想行復來。修齡來經日,今在上虞,月末當去。重熙旦便西,與別,不可言。不知安所在。未審時意云何,甚令人耿耿。 “修齡”是王廙次子、王羲之從弟王胡之的字,“重熙”是王羲之妻弟郗曇的字,“安”是晉太傅謝安。帖中言“不知安所在”,可知謝安其時不在上虞。謝安屢舉不起,當時在朝士大夫嘖有煩言,至有“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之語。今又不知其所在,故云“未審時意云何”。又,王胡之為司州刺史,未行而卒,事在東晉永和十二年(356)。據帖中所記,王胡之、郗曇二人之事皆發生于356年,《上虞帖》的寫作當在此年。 帖文大意是,得到來信,感謝問候。我昨夜以來,腹部十分疼痛,致使不能與您見面,非常抱歉。想在出行之前告別,修齡(王胡之)來過一些時日,今日已在上虞縣,月末就會上路。重熙(郗曇)明早就會西去。與他分別,痛不堪言。不知道謝安現在何處,不知道他對當前時局有何看法。未聽到他的意見,非常令人不安。 《上虞帖》,又名《夜來腹痛帖》,收刻于《淳化閣帖》《澄清堂帖》《大觀帖》等刻帖中,明代詹景鳳的《東圖玄覽》、清代安岐的《墨緣匯觀》著錄。 《上虞帖》為《宣和書譜》所載《得書》三帖之一,明代藏于晉王府,旋歸韓逢禧。清初為保和殿大學士梁清標所藏。清代嘉慶時期為翰林商載所收。后又歸大興程定夷。1969年10月移上海博物館,被定為贗品。復查時,負責書畫鑒定、傳拓工作的萬育仁認為此帖不像贗品。1975年,經謝稚柳鑒定,又經上海博物館科學實驗室用軟X光透拍,顯現出南唐內府的收藏印“內合同印”朱印和“集賢院御書印”墨印,于是斷定此《上虞帖》為唐摹本。 唐摹倒是唐摹,但摹得真不算好,與刻本相比,尚有一定差距。詹景鳳稱之為“唐摹之絕精者”,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們考察刻本與摹本的異同,其實就可以理解筆法的精粗。比如第二行的“恨”字末筆,刻本是頓筆后推出,而摹本動作不到位,末端還帶一個尾巴。 再如“想行”二字,刻本“想”字的末筆先有一個向右的動作,然后向左出鋒牽“行”字,而摹本“想”字的末筆直接就向下寫去了;“行”字的末筆,刻本帶一個彎曲,相當于兩端弧線相連,而摹本只有一個弧線。 像“便西”“與別”四字,刻本中的點畫有塊面感,筆勢有橫撐感,而摹本筆致較單一,類似于鋼筆字,就是因為橫撐感不足,所以字的姿態沒有完全出來。 前人提到“言”字,刻本作四點是對的,而摹本少了一點,實際上已經是錯字了。筆畫都能夠漏掉,怎么能稱得上“唐摹之絕精者”呢? 第六行末“何”字的末筆,刻本鋪毫漸收,力量感很足,而摹本失勢乏力,最后幾成鼠尾。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里就不再多列舉了。 筆鋒是否一直發揮著彈性,右向圓轉點畫是否能放得開、收得住,是判斷用筆高下的明顯標志;每一筆是否能“到頭”,或者說“送到底”,即書寫徹底完成后再自然接續下一筆,既關系到書寫者駕馭筆的能力,也關系到書寫者的心態和素養,甚至可以說,臨帖能不能日有所進,靠的就是這些細節,所以書寫者一定要注意。 我經常說時了了,寫時草草,功性兩虧,所以進步甚慢,甚至進而復退,深以為苦。 每年暮春深秋,或乍暖還寒、乍寒又暖、頻繁減衣添衣之時,我常常會陷入莫名的焦慮,無端煩惱,生活似涂乙縱橫的草稿,正如書寫之上一筆未收,下一筆草草而起,結果滿紙狼藉。不能定,不能靜,不能慧,乃至于此耳。 《大觀帖》中的《上虞帖》則好看多了,但應該是修飾后的結果。比如末行的“人”字,末筆末端有個大疙瘩,《大觀帖》則給修成了一般的反捺。 《淳化閣帖》錯謬百出,摹刻也不甚好,王著招罵不少。而啟功謂南唐后主李煜曾用“向拓”法集摹歷代法書,成“仿書”十卷,此即《淳化閣帖》底本,王著照本上石,所以錯也不全在王著。 《大觀帖》由龍大淵主持,奸相、大書法家蔡京奉旨書寫標題,摹刻水平出《淳化閣帖》之右。但《大觀帖》一般每行都比《淳化閣帖》多一兩個字,恐怕就未必全合法帖原貌了。 記得我在臨王羲之的《小園帖》時,通過比較《大觀帖》和《淳化閣帖》,再結合王澍等人的考證,即認為《大觀帖》改變了原帖的分行,連分行都敢接,強人就我,太過分了。據說吳湖帆藏古畫,把若干幅變成統一尺寸,長者截之,短者續之,也是強人就我,亦太過分。 “嶧山之碑野火焚,棗木傳刻肥失真”,對于叢帖所刻,盡信書則不如無書了。所以書寫者學習書法之時,對不同的版本要相互比較,對前人后人的墨跡也要相互比較,許多知識都是建立在比較的基礎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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