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1日晚上10點鐘,上海徐匯區桂平路發廊的洗頭妹小劉(湖北通城來滬打工)送走男朋友小吳,小吳心疼她,讓她早點關門,不要做得太辛苦,錢哪是一下子掙得夠的。小劉說,再等等,萬一還有客人洗頭呢?有事打我呼機。小吳對小劉說。11點鐘,兩個衣著時髦、發型古怪的男青年走進這間小發廊,小劉還以為生意來了呢。 小劉朝那個染成紅頭發的男青年走去,笑著問他要不要洗頭。 男青年說,要的。 他沒有馬上坐到椅子上,而是出門外邊,叫進來五六個和他年齡相仿的人,小劉見來了這么多洗頭客,高高興興往里讓。 她太幼稚了,竟忽略了來人臉上的表情。 那個頭發染得怪怪的人手指小劉說,就是她!過來倆人架著小劉就往外走。 小劉感覺事情不妙,掙扎著喊叫,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跟你們走!來人呀!救命呀——發廊里僅留的一個小姐妹動也不敢動,眼睜睜看見那群如狼似虎的男青年把小劉塞進一輛桑塔納出租車,其中一人對司機說,這人外出好久不回家,才讓我們找到! 白色出租車尾燈閃爍,絕蹤而去。 看著小劉掉在發廊門口的一只拖鞋,小姐妹發了會兒愣,才想起給小吳打呼機。聞訊趕來的小吳極度震驚又百般納罕,他和小劉來到上海一個多月,本本分分打工,靠勞動吃飯,不認識幾個人,更沒有仇人;想不出會有什么人開這樣嚇人的玩笑。 小姐妹說,聽口音也是湖北人,樣子蠻狠蠻兇! 驚嚇,加上對小劉的牽掛,小吳一夜無眠。 第二天也就是7月12日上午9點半鐘,小吳的呼機響了,看復機號碼0520-8818714,這是長途啊,小劉竟被帶出上海,帶到外地。小吳急忙按號復機。 接電話的果然是湖北口音惡聲惡氣的男人,你的女人小劉在我們手里,你馬上湊足一萬塊錢來昆山贖人,下午3點前一定要把錢帶來,要不我們就把她賣?! 小吳急忙問,你們在哪里?我怎么同你們聯系? 我會打你呼機的,對方掛機。 11點,小吳的呼機又響了,復機號碼同前。那個惡狠狠的口音自報家門說,我們是隔得不遠的老鄉,你是通城,我們是崇陽。趕快湊錢贖人,莫要啰嗦! 小劉關在昆山什么地方? 昆山城北鎮。聽你女人怎么講——話機里傳出小劉的哭訴,小吳你趕快按他們說的做,我已經被他們—— 被他們怎樣?被他們輪奸了! 掛機。 握著話筒的小吳如雷轟頂,眼前的一切,樹與花,旗與燈,人與年……統統絞碎,紅紅綠綠揚到天上,又千片萬片落到地下。 小吳散視的目光終于聚焦到路邊的一個人——警察身上。 雙休日周六上午。上海市公安局徐匯分局刑偵支隊,除了留人值班,其他人放假休息。隊領導老生常談:玩歸玩,呼機都打開。這就是刑警的休息方式:睡覺一眼睜一眼閉,上街玩一半精力觀紅賞綠,另一半精力留給突發的罪惡。 徐匯分局是中午12點15分接到派出所報案的,報案人是小吳和他的同鄉。 頗多歷練的徐匯刑警被案情震怒了!明目張膽綁架、敲詐、輪奸……而且團伙作案。如不盡快嚴厲打擊,扼制住他們的罪行,斷了他們僥幸得逞的念頭,上海徐匯地面何言平安? 為了趕時間,也為了先行調查和布控,值班的蔡副支隊長帶兩名刑警和小吳的同鄉已先行一步趕往昆山。在車子里他們接到曹隊長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們小吳幾次復機的號碼是昆山市城北鎮花園路1042號的一個雜貨店的電話。估計犯罪嫌疑人窩點當離此地不遠。 曹聲偉支隊長又讓小吳給綁架者電話,告訴他們那么多錢一時半會兒難以湊齊,請寬限到下午5點交錢贖人,一定要保證小劉的安全,放她一馬。 對方答應,第二批8名刑警上路。4點45分,兩路人馬在昆山市城北鎮花園路匯合。 在城北鎮派出所的大力支持下,徐匯警方搞清楚周圍的地理位置,確定救人計劃在一條路盡頭的菜市場進行,車子,刑警一一安頓好位置,雜貨店電話機附近也留人看守。 小吳又撳動了那組讓他心流血的號碼,不用區號,說明與那幫惡棍很接近了。 小吳說,我已經到昆山,錢也帶到了。我不認識你們,也不信你們,不能到你說的地方交錢,萬一你們搶走錢又不交人怎么辦?此事得找個大庭廣眾的地方,剛才我看到那邊有個大菜市場,就在那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對方急于把錢搞到手,痛快答應。撒開網上的結繃緊了。 一會工夫,菜市場門口出現一輛灰色面的,面的不直接往里邊走,徘徊幾下,調頭朝外,慢慢退著進了菜市場中間通道。外邊守候的一輛桑塔納緩緩滑動,封住車子出路。 周圍的警察,特別是車子上的小吳張大眼睛,因為只有他認得小劉。他看清了,面包車子上共有4男一女,那個女的不是飽受蹂躪的小劉還會是誰?他咬著牙點點頭。 警察沖了上去,掏出手槍,封住灰面的車門,不許動!我們是警察! 小劉被拉下車,她剛開始還以為又遇到壞人,嚇壞了,直到看見小吳,才一顆心牽動萬滴傷心淚落地。她撲到男朋友小吳身邊。車上4人一個跑不掉,統統被戴上手銬。 問小劉,干壞事的人還有沒抓到的嗎? 小劉恨恨地點頭。 警察乘車趕到那家雜貨店,3個留守跟蹤的警察示意,周圍有人也是他們團伙的。兩輛警車前后堵截,小劉指認后,上!又是一陣猛虎出山,犯罪嫌疑人被按住。 再問小劉,可還有? 小劉點頭。 知道他們住哪兒嗎? 知道,住力量村71號。 車子開到力量村71號附近,小劉指著院門口蹲著的人說,中間那人強奸我,還搶我錢和手表。該嫌疑人被塞進車里,車子正準備往外走,迎面來一輛面包車。小劉說,那里邊的人也是他們一伙的!又是一個快速行動,涉案嫌疑人被扭住。 12點半從上海開始行動,6點鐘,犯罪嫌疑人在江蘇昆山落網。此行動不能說不快,快得連辦案警察都連聲叫奇! 突擊審訊,發覺一個參與綁架者不在場,問同伙,說昨晚到浦東后他就離開不知去向了。問小劉,輪奸你的人是否都在? 小劉咬碎牙咽進肚里,點頭。 徐匯刑警來時沒想到要帶這么多人回去,手銬不夠,帶人的車子也不夠。急呼上海方面派車,又請當地派出所民警幫助買繩子捆人。好了,兩手背后繩子捆牢靠,褲子皮帶抽出來,一個個車子里老實蹲著。5輛車打著警燈開回上海。 連突審,十幾人就是十幾攤,要分清涉案人員和不涉案人員,要查清該案發生的動機、過程和具體案情,落實有關責任人的罪惡大小,分出主要次要嫌疑人……分局會議室擺不下,又在走廊支上桌子。正審著,突然停電。于是每張桌子點亮兩根蠟燭。 燭光搖曳,情趣盎然,可惜這里不是生日派對,也不是燭光晚宴。閃爍的燭光下正擺開一場正義與邪惡緊鑼密鼓的較量! 經初步審訊,8個人與此案無關,移送有關部門處理。另8個則是綁架、搶劫、輪奸、敲詐小劉的團伙成員。 審問中有死不開口的,譬如陳正超,預審員審了他一夜12小時,除了名字、籍貫,他一言不發。可謂頑固已極。 還有避重就輕的,只說搶劫,綁架,不承認輪奸; 還有往旁人身上推的,此情節乃他所為,而非我; 還有不以為罪的…… 但畢竟多人犯罪,旁證很多,加上被害人小劉極為詳盡的被害陳述,公安局技術人員連夜趕去昆山城北鎮力量村71號發案現場取到的物證。隨著燭淚堆積,天光微曦,清晨降臨,全部案情漸次廓清。 那罪惡令人發指!有著十幾年從警經歷的預審員說,在他以往辦的案子中不曾有過! 7月11日晚上11點鐘,第一個進到桂平發廊的紅頭發青年叫汪勇,他和同來的龐西高、廖治華等把小劉綁架進出租車,在車里,廖治華搶劫了小劉身上的800元錢和手表。車子到了浦東,他們押著小劉進了自己的窩點。 有人說,這里離上海太近,容易出事。 又有人說,江蘇昆山那邊有不少崇陽老鄉,不如到昆山,既出了上海,又可以同肉票的家屬聯絡方便。 當下幾人帶著小劉打出租連夜到了昆山。 小劉的噩夢從此開始。當晚,他們中間年紀最大叫劉中桃的人首先對小劉實施強奸。小劉不肯,出于自我保護心理,她說自己有性病。劉中桃出來外屋,對同伙說,她講她有性病。 搶錢的廖治華說,我會治性病。說完拿了個牙刷進屋。只聽里屋傳出痛苦的喊叫和求饒聲,一會兒,廖治華出屋來,笑著說,我對她進行了婦科檢查,沒有性病。劉中桃重又進了里屋。小劉還是不樂意。這時,惹惱了外屋的陳正超和程廣新。他倆人沖進里屋,劈頭蓋臉對小劉就是一頓耳光,不愿意?到了這里,不愿意也得愿意!之后,劉中桃進去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劉進行了強奸。 當晚,劉中桃、廖治華和小劉睡一床。 第二天上午10點鐘,陳正超進里屋對身心憔悴的小劉進行又一次強奸。出來后,他得意洋洋地對外人吹噓他的戰果,小劉起先怎么不樂意,后來怎么把她治服,再后來又用水洗了下身,這樣既做了,又什么痕跡也留不下。 之后,廖治華進行強奸;小劉對他記憶深刻,因為他斷了左手小指,還有紋身,憑著這些身體細節,廖治華無可逃循成為本案的主犯之一; 年僅17歲的程廣新接著…… 以上4人因其所為成為該案主要犯罪嫌疑人。 要不是徐匯警方解救及時,小劉的性命可能會丟在那間地獄一般的屋子里——力量村71號,可怕的罪惡力量! 解救弱者,扶危濟難的同時,徐匯警方的鐵掌擊碎了惡勢力的脊梁,惡有惡報,他們的罪孽不結束也得結束了! 事實證明,誰更有力量。 “7.11”案件偵破迅速,由于此案罪名之眾、成員之多、程度之惡劣,引起徐匯分局領導高度重視。10天后,案件移送市局預審處,預審處及時同市人民檢察院取得聯系,以利盡快批捕起訴,給予犯罪分子及時、嚴厲的法律制裁! 這個犯罪團伙最大者劉中桃29歲,最小者程廣新17歲。大部分文化程度僅為初中,除汪勇、龐西高家居縣城,其余皆屬農民。大多數人未婚。 “7.11案”團伙成員并不是一開始就相互認識結伴行動的。仨一群,倆一伙,憑著口音,憑著老鄉之間特殊的信息源及傳播方式,你認識我,我又認識了他。一來多個朋友多條路,二來人多膽壯,以對付當地人或別的外地人欺生。 他們選擇了最弱的群體,自己鄰縣的老鄉,湖北省通城和崇陽地面挨著,據說通城人比較老實。 小劉慘不忍睹的目光,小吳悲憤交集的表情……一個董永、七仙女的夢破滅了。小吳說他還會要小劉,并把上海發生的事對老家保密。但愿他能說到做到,也希望小劉身心受到的傷害早日平復。 1997年12月,劉中桃、廖治華等8人分別被判處死緩、無期以及有期徒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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