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看朱成碧昔有句曰“興取十分，成灰未悔”，少年率語也。徐源曰：“春之樂章，百花笙簫并作，至海棠登頂，恰清明時分，春事畢矣，如瀟湘之歸離恨，非無余韻，紅樓不欲卒讀矣。”蝴蝶曰：“填詞每至過片，意氣已盡，此后諸語，皆垂死病中硬坐起而已。”余曰：“詞到下闕，花到海棠，酒過三巡，詩過中唐，此四不堪事。”遂相擁而泣，如五國城中父子然。

于是取徽宗《燕山亭·北行見杏花》共賞，并仿作海棠詞，相熟詩友，并有唱和，集此一束留念，聊為餞春，不無悲懷，偶一為之，宜以為鑒。——秦月明

燕山亭· 海棠次瞿髯翁宋梅亭韻

秦月明

葉底藏朱，風前綻蕊，要洗春愁秋怨。搖曳繁枝，暈點酡顏，中有青陽流轉。紅向芳郊，掩映處，巷幽人遠。偷換。忽游絮沾衣，碧柯塵滿。◎曾寫斷稿殘篇，忍擲與東風，飛綃千片。枉奏通明，空燒高燭，怎敵夜沉春短。休唱陽關，縱唱徹、音書都斷。誰管。才寫到、殘春一半。

燕山亭· 與月明同賦海棠

徐源

櫻顆流紅，梨渦綻圓，睡足胭脂嬌靨。檐下燕兒，膝上貍奴，爭看飄庭晴雪。吹皺情天，懶風里、夢騎蝴蝶。歡愜。隱佩聲鏘瑯，鈴搖翠葉。◎除卻牡丹誰亞，是坡仙艷才，真妃天骨。棠如奇句，春近終篇，寫入寂寥詩頁。萬古花魂，忽化作、墮懷明月。難滅。和霧濕，一身香屑。

燕山亭· 用宋道君北行見杏花韻

蝴蝶

繁影織煙，素香疊韻，并作江南箋注。云卷半窗，錦爛南樓，誰唱浣紗溪女。白羽流音，卻驚得、梁塵飛雨。微苦，是多情風信，可憐紅暮。◎相逢莫認前身，縱青衣傅粉，停杯初語。睡起閑庭，燕回天氣，留與故人歸處。薄剪明光，慢記取、三生來去。休據，濃淡色，將新詞做。

燕山亭· 與美源秦王同賦海棠

尤悠

珠箔垂紅，星屑滴脂，灼破云痕千疊。裁雨綰煙，拓玉摶風，拆剪冷光凝睫。欲窣還搖，影流轉，晴空如抹。清絕。挈一樹奇魂，一庭仙骨。◎何管春短情長，便扶笑人間，靈心空闊。淵材遣恨，子美無波，天香不關飛蝶。萬古紛來，夢曾泊，商山明月。癡瞥。花正好，詞才艷發。

注：1、唐相賈元靖耽著百花譜，以海棠為花中神仙。2、宋人釋惠洪《冷齋夜話》卷九:“（宋代彭淵材）淵材迂闊好怪又嘗曰:'吾平生無所恨，所恨者五事耳。’人問其故乃答曰:'第一恨鰣魚多骨，第二恨金橘大酸， 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無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詩。’” 3、杜子美何以詩章不及海棠，說辭不可勝數。4、北宋王禹偁海棠詩“錦里名雖盛，商山艷更繁”，“我向商山占斷春，風流還似錦江濱”。5、秦王月明以燕山亭作海棠詞，流轉深切。徐源同題，靈動奇美， 約余同賦并言：“汝定詞才艷發”，此句恰可狀徐秦二子。

燕山亭· 半春海棠步十一如詞家

南魚北溟

緗萼憐風，柔袂弄云，值卻瑤琴三疊。蘭夢半醒，粉黛天然，撲簌玉人眉睫。閬苑仙葩，料國手，絹圖難抹。芳絕。是帝闕初歸，自驕冰骨。◎多少千載吟哦，想宋帽唐巾，愫長情闊。遐觀促筆，邇看羞題，莊姿豈容蜂蝶。一點真香，思待取，碧心如月。重瞥。春旖旎，詞愁迭發。

燕山亭· 復詠春海棠用夏瞿禪公韻

南魚北溟

春勸幽懷，云奉綺裳，猶帶眉邊微怨。曾誓舊人，豈負深情，難了宿因寰轉。玉信靈犀，謫瑤闕、渺然茫遠。輪換。料看盡千番，劫池空滿。◎霞袖翩舞輕寒，遣一縷東風，漫飄緗片。尋尋覓覓，悵悵惆惆，芳魂故嫌春短。不是青衿，問甚世、此緣能斷。休管。都過卻、恒沙一半。

燕山亭· 海棠次十一如韻

開峻

裁雪飛綃，沾露濕衣，碎碾猩紅千疊。銀浦倒垂，素箔斜攲，抖擻碎瓊迷睫。白石闌干，漫由得、束縑輕抹。奇絕。是玉魄經年，煉成冰骨。◎何必羯鼓催開，自輕吐芬芳，氣涵空闊。詩圣緘唇，客子難言，將疑己身迷蝶。花下彷徨，宿粉萼、一彎涼月。飄瞥。尤感忿、紅消綠發。

宴山亭· 海棠

楚魚
茜袖微搖，潮信暗生，啼散鶯聲簾外。星靨半酡，瑞腦稍分，三十六陂春膩。欲拾香瘢，卻疑有、銅仙鉛淚。凝睇。認酒力猶慵，漢家環佩。◎容易紅褪朱銷，早換葉移花，個儂憔悴。坡公去后，蠟炬空燃，憑誰漫題霞綺。莫問開時，有萬萼、吹成兆始。云起。渾忘了、池灰何世。

燕山亭· 乙巳三月初十與諸子同賦海棠

獨沽殘月

夢覺深慵，朝逢恁好，粉白嬌柔相疊。羞色欲藏，醉態何遮，露墮美人交睫。恰待風搖，婆娑影、將痕偷抹。癡絕。以別樣煙姿，巧舒靈骨。◎唐譜道是花仙，便流落塵凡，且當離闊。彭公易恨，王母多嗔，原香盡辭蜂蝶。錦里商山，終不及，廣寒宮闕。飄瞥。歸去也、明春猶發。

宴山亭· 海棠次尤悠韻

危闌獨倚

湖岸流風，花間脫俗，正引群芳春疊。西府郁陶，鉆石玲瓏，吐錦垂絲盈睫。新綠凝枝，度香霧、胭脂輕抹。矜絕。自蕊綻冰魂，朵遮清骨。◎休說貴妃遺情，見朝暮分明，身心高闊。妝透氤氳，膚滲蒙茸，簾櫳半藏霜蝶。綺夢紛呈，夜守候、三更弦月。微瞥。慚誤曉、相思競發。

燕山亭· 海棠

太乙燕子

去歲辭伊，今朝故逢，漸覺催添顏色。西府粉垣，黛瓦垂絲，隨我域更名籍。追返瑤臺，喚奴是、簪纓俠客。傾國。鄰綠水春池，艷才紅溢。◎投寄行識無量，縱勘破、天涯盡頭云隙。人間皮相，前世棠花，往未留芳何冊。子美東坡，空對此、托身難覓。詞寂。修了個、神仙不易。

宴山亭·回鄉見故鄰家老杏梅樹

小葉子

香綰炊煙，霞披牛背，望里一時癡駐。稚子爭來，敲梅鋪徑，曾得幾番仰俯。墻短蒿長，年歲遠，石骨生樹。無主。自歷盡春回，天真終古。◎堪憶小字相呼，逐花底東風，漸成今故。一老何如，常有少年，不過此身非附。陌遠云高，難復唱，清歌如數。若去。還剩這、空空歸路。

附

蝶戀花· 憶望京海棠

秦月明/看朱成碧

每囑東風來緩緩，莫放棠花，一夕都紅遍。春又倉惶人又懶，郊迎未及花枝亂。◎陌上墻頭隨意綻，歲歲重逢，歲歲驚初見。二十三年如掣電，花前不覺朱顏變。

海棠

蘭畹

理得吳妝艷，挹分朧月輝。無人解相憶，散作一坡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