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困意如潮水漫上眼皮，我隨意往床上一躺，很快墜入夢鄉。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含糊的“啊啊”聲穿透夢境——是老公回來了。他是位聾啞人，每次回家，總要用比常人更響亮的動靜，來傳遞自己的歸來。

      他眼睛亮晶晶地湊到我跟前，布滿繭子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蛋，動作幅度夸張地比劃著。我看見他興奮地張開雙臂，又猛地向上一揚，嘴里“啊啊”叫著，像是在形容某個龐大又會飛的身影騰空而去。二十枚帶著林間氣息的野雞蛋躺在他掌心，泛著淡淡的青灰色。

     上網一查，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些竟是野雞蛋！或許此刻，在某個隱秘的草叢里，野雞媽媽只是暫時振翅外出覓食，卻不知它用體溫日夜守護的巢穴，早已變得空蕩蕩。它回來時發現蛋不翼而飛的模樣，該是怎樣的焦急又心碎？

     老公渾然不覺我的憂慮，滿心歡喜地把野雞蛋擺在炕頭，仔細用小被子裹成溫暖的襁褓。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仿佛已經看到毛茸茸的小野雞破殼而出。我急忙向朋友求助，卻只等來無奈的嘆息：“野雞蛋離開親鳥體溫太久，根本孵不出來，趁早吃了吧。”

     我用手語反復解釋，可老公固執地搖頭，將被子又掖緊幾分。當我示意他把蛋送回原處，朋友卻搖頭說：“就算送回去，沾了人氣的蛋，野雞也不會再認了。”

     暮色爬上窗欞，炕頭的野雞蛋裹在小被子里，安靜得像凝固的時間。愧疚如藤蔓般纏繞著我，多希望時光能倒流回他撿蛋之前，讓這份因善意而起的無心之失，不要成為野雞一家永遠的遺憾。

作者檔案

 張芹，網名:風雨中的綠柳，1983年12月26日出生，吉林省樺甸人，現為樺甸市作家協會會員。由于先天的身體殘疾，使我與學校無緣。從七歲到十歲在家通過自學，認識了文字，便與文字結下了不解之緣。十三歲開始寫作至今，先后在《樺甸日報》《江城日報》《白樺林》《創作》《松花湖》《雞西礦工報》《北方時報》《雙鴨山礦工報》《樺甸發布輝發河周末》《咱們村》《興凱湖文化在線》《拒馬河文學原創平臺》《心香文藝》等報刊網絡文學平臺發表小說，詩歌、散文、小小說等文學作品千余篇。2003年被評為樺甸日報社優秀通訊員，頒發榮譽證書，2015年五月份在吉林省殘疾人征文比賽中以散文詩《做人當自強》榮獲二等獎，頒發榮譽證書。2020年十一月份被光榮評選為吉林省百姓之星，并頒發榮譽證書。我視文學為自己的生命，無論多少風雨，我都會摯愛下去，直到生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