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訴,淅淅瀝瀝敲打著塵封的窗欞,將記憶暈染成模糊的水彩。我佇立在街角舊書店前,指尖摩挲著褪色的葉脈書簽——那是去年今日,與阿寧同游時買下的。 紙間拾春秋,筆端鑒古今:打卡“軒塵瀾文居”,鐫刻你的人生長卷 彼時,陽光透過咖啡館的玻璃,在桌面灑下斑駁光影,焦糖香氣縈繞在身旁,阿寧笑語晏晏,說這書簽要做我們友誼的見證,“山水有相逢”,往后的日子,它會串聯起我們每一次相聚??扇缃瘢瑫r光流轉,重逢卻成了遙遙無期的奢望。 風鈴叮咚輕響,推開店門的剎那,熟悉的油墨氣息裹挾著歲月的溫度撲面而來。“許久不見,這次想尋些什么?”老板從古籍堆砌的書墻后抬眸,目光溫和,卻一眼看穿了我眼底的悵惘。 我喉間泛起酸澀,顫抖著摸出背包里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山水有相逢”的字跡,早已被反復摩挲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淚水洇濕過千百回?!袄习?,我能用它換幅字嗎?”話落時,聲音已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哽咽。 執筆懸于宣紙,“愛而不得,失之不甘”的隱痛翻涌如潮?;秀遍g,“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的詩句悄然浮現,恰似我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阿寧的身影總會毫無預兆地闖入夢境,可當我伸手,卻只抓到虛無。“寫'故人’二字可好?”我輕聲詢問,筆尖在宣紙上懸出一滴墨痕,仿佛懸著一顆搖搖欲墜的心。 老板鋪開宣紙,語調悠然:“故人是心底永不黯淡的白月光。杜甫對李白'浮云終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那份跨越時空的牽掛,深沉綿長;王維'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與友人分別,前路茫茫,再難遇故交的悵惘盡顯。若思念終有盡頭,或許該是重逢時的擁抱吧?!笨晌抑溃行肀В⒍ㄖ荒茉趬衾飳崿F。 “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迸c阿寧江海一別,山川重重阻隔,再未相見,我時?;孟胫胤甑膱鼍?,是否也會像詩中所寫,恍惚間以為是夢,彼此相問年齡,歲月已在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 現代詩里直白的“沒有你的天不藍”,道盡眷戀的熾熱;古人筆下“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目送孟浩然遠去,孤帆消失在碧空盡頭,只剩長江水滾滾東流,那對故人離去的不舍與牽掛,歷經千年仍觸動人心。 那些與阿寧共度的往昔,如同泛黃膠片般在腦海中循環放映,暖色調的回憶里,總蒙著一層離別的薄霧。有人說時間能撫平一切,可真正刻入生命的人,又怎會被歲月輕易抹去?每一個輾轉難眠的深夜,每一首偶然聽到的老歌,都能讓思念如潮水般漫過心頭。 “在這樣的秋天,我無法停止想念?!痹娋淅锪魈实乃寄?,恰似案頭那束凋零的槐花,清香中裹挾著苦澀。從晏幾道“幾回魂夢與君同”的夢囈,到現代詩中“把笑顏藏進花蕊”的細膩告白,跨越時空的情愫,都在訴說著愛而不得的遺憾。 墨痕漸干,我望著“故人”二字喃喃:“若執念難消,該如何自處?”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了“故人”的筆畫,就像我們被時光揉碎的曾經。 老板擱下狼毫,指了指窗外朦朧的月色:“看看月亮吧,圓缺自有定數。就像韋應物說的'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歲月更迭,情誼長存。把思念妥帖收藏,或許下個轉角,便會遇見新的風景。”可我知道,有些風景,沒有故人相伴,終究是殘缺的。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漫過紙頁上的墨痕。那些未說完的思念,終究在時光里生了秋意,卻也在心底釀成了獨屬于歲月的溫柔?;蛟S,思念的意義,不在于是否能重逢,而在于那些共同走過的時光,早已成為生命中最珍貴的琥珀,永遠封存著年少時的心動與遺憾。 寫于湘南千年水鄉古鎮大浦 2025.05.24.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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