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軍

閻伯川先生（1883年10月8日—1960年5月23日）生前治理山西38年，使山西成為中國現代史上政治、經濟、教育成就均堪為全國模范的省份，他本人也被人稱為“山西王”。回望歷史，閻伯川先生在教育方面的一些主張至今仍有啟迪意義。

主張德育、智育、體育、勞動教育并重。

閻伯川先生說：“中國學問偏于作人，歐美學問偏于做事。作人做事均為人生兩要則，惟應于做事中求做人，不可撂了做事求作人，因富強文明皆由做事中求得之。”他認識到中國傳統教育中德育與智育——“做事”教育——相互割裂的弊端，主張二者相統一：德育蘊含于智育之中，智育體現著德育。他說：“不教子以德，猶養賊也；不教子以藝，是棄之也。”德藝相統一，是全人教育最重要的兩塊基石。

對于體育，閻伯川先生說：“事業完全儲藏在健壯的身體中。”沒有健康的身體，就沒有一切。以犧牲身體健康為代價去追求學業和事業成功的學校教育，是反常識和反人性的。

重視勞動教育。閻伯川先生說：“勞動是人生的原則，不勞動是不對的。依勞動所獲的生活是合理的，不勞動靠人的勞動的結果而生活，是不合理的。人應人人天天勞動，不可因有依靠而不勞動。”他還說：“懶就是墮落的起點。”閻伯川先生自己一生勤勞不輟，不曾稍歇，在他看來，勤于勞動必須成為一個人生存的基本需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重視自主教育。閻伯川先生說：“看住人做事，不若鼓勵人做事的法子好。因看住人，人是被動的，鼓勵人，人是自動的。被動的是看表面的力量，不能長久。自動的是里面的力量，能長久。”從教育的角度來說，看住學生學習的缺點還在于，如果不看住學生的話，學生就可能不學習了；鼓勵學生自主學習的話，離開教師的看住，學生依然樂于學習。當學習的動力源于學生的內心深處的話，學習本身就不再是一樁必須靠教師鞭策、督促的事，而是一件需要教師指導、優化的事。閻伯川說：“什么是學問？學是自己學，問是不懂的問人。”在這里，他重視的還是自主學習，學是自己學，問當然也是自己問，學問必須靠自己主動追求才能獲得。

關愛與嚴厲并重。閻伯川先生說：“學生之惰于用功者，應嚴予督促；行為失檢者，應立時糾正，自甘暴棄不堪造就者，應立即開除，以副學校成全人之旨。”培養和造就全面發展的人，這是閻先生的教育理想，也是他一生踐行的儒學理想。為此，學校教育對學生必須嚴格規范，嚴格塑造，嚴格要求。對那些自暴自棄、教育無效者，閻伯川先生主張“立即開除”，而不能聽任其成為學校教育的反面榜樣。對比今日學校教育對于頑劣學生的軟弱無力甚至束手無策，閻伯川先生的主張實在令人感慨！

當然，閻伯川先生并不排斥關愛，他說：“以愛人的心理管人，人感；以成事的心理責人，人悅。”他說：“期望人不可太高，太高不易從；責備人不可太甚，太甚不易服。”他說：“管人宜嚴，懲人宜薄。”可見，開除是最嚴厲也是最后的教育手段，而關愛學生才是硬道理。

重視家庭教育。閻伯川先生說：“教訓子女亦如培養禾苗一樣，最要緊的是小時。所以教育小孩兒最為要緊。”這是說家庭教育要及早進行。他說：“有羞恥的小孩，一定有出息。是以養小孩的羞恥，是家庭教育的要素。”這是說家庭教育必須重視孩子的德育，培養孩子的自尊心、上進心。他說：“父母的言行即兒童的模子。好就印個好，壞就印個壞。”這是說在家庭教育中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責任重大。他說：“上等人家的兒子不會罵人，中等人家的兒子不會打人。”這是說有什么樣的家庭教育，就會出什么樣的兒女。重視家教，這是中國傳統教育的精髓之一，今天依然重要。

重視讀書、交友的指導。閻伯川先生說：“書是人心的顏色，看甚么書就要染甚么色。友是行路的引導，交甚么友就要走甚么路。”學生讀什么書，就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多讀書未必就好，多讀好書才是真好。學生交什么朋友，就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多交友未必就好，多交好友才是真好。教師、家長必須指導學生學會選書、讀書，指導學生學會選友、交友。

重視意志力的培養。閻伯川說：“忍耐為渡難關之秘訣。”他又說：“只有忍耐努力是成功之善道。”他還說：“不間斷努力的人，終有結果。”忍耐、堅持可以成就小事情或者大事業，天下事無不如此。戎馬一生的閻伯生最理解忍耐、堅持的意義。所以他說：“一時大努力易，天天小努力難。”學習上同樣需要忍耐、堅持，而這種忍耐、堅持的品質本身就需要教師和家長在教育孩子的漫長過程中堅持去培養。

重視啟發誘導和循序漸進。閻伯川說：“慢慢的來，是快的一個好法子；漸漸的做，是速的一個好法子。”欲速則不達。快了就是慢了。這些樸素的道理適合于人生的多個領域，在教育中更是如此。他還說：“為父母者當知不能強迫子弟作好人，要在善于誘導，引起子弟心上作好人的興味。”“誘導”而非“強迫”，培養孩子的品德時是如此，培養學生的思維能力時也是如此。

重視靜思、反省。閻伯川說：“靜時思密。人在一日之中須有半小時以上之靜時。”“靜時思密”，這是閻伯川處事、治學的心得，也是教育的秘法。教育中要有“靜”的時間，學生要有“靜”的反省、內觀的時間，這是頓悟的保證。

閻伯川先生是叱咤風云的一代軍事家、政治家而職業教育家，但是，他接受了地道的儒學教育，深知“毀滅社會精神，較毀滅社會物質害大”，因此，他一生本著“應當不留惦愧在人間”的處世精神去追求“三不朽”的人生，在興辦教育上更是傾注了大量心血。回眸伯川先生，他即便沒有那些造福三晉的政治、軍事、經濟事功，他也可以憑他在山西大力興辦義務教育而永留史冊了。

2019.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