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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題的提出 A公司因與B公司合同糾紛訴至法院，法院作出的民事判決書生效后，B公司仍拒絕履行。A公司遂于判決生效十日后向法院申請執行，法院依法受理并立案執行。因年底結案工作的需要，法院向A公司表示要依職權裁定終結本次執行。A公司提出異議，認為本次執行不符合法院依職權裁定終結執行的條件。隨后經過溝通，法院向A公司提供兩個選擇：①A公司撤回執行申請、待法院結案工作完成之后再次申請執行；②若A公司不撤回執行申請，法院將會依職權裁定終結本次執行。我們作為A公司在執行案中的代理律師，對法院裁定本次執行程序終結和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進行了深入的調研。 二、關于法院裁定執行程序終結 （一）
1.
2. 人民法院可以裁定“生效法律文書終結執行”的情形有：（1）據以執行的法律文書被撤銷的；（2）追索贍養費、扶養費、撫育費案件的權利人死亡的；（3）作為被執行人的公民死亡，無遺產可供執行，又無義務承擔人的；（4）作為被執行人的法人被注銷，且工商登記檔案中未注明義務承受人的；（5）被執行人被人民法院裁定宣告破產的。 人民法院可以裁定“本次執行程序終結”的情形有：（1）申請執行人撤銷執行申請的；（2）作為被執行人的公民因生活困難無力清償債務，無收入來源，又喪失勞動能力的；（3）作為被執行人的法人或其他組織被吊銷營業執照，經查無可供執行財產的；（4）立案后，人民法院6個月內查找不到被執行人財產，且申請執行人不能提供被執行人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的；或者被執行人可供執行的財產被執行完畢后3個月內，人民法院查找不到被執行人的其他財產，申請執行人也不能提供其他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的。
3. 法院可以裁定“本次執行程序終結”的情形有：（1）作為被執行人的自然人因生活困難無力清償債務，無收入來源，又喪失勞動能力的；（2）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申請執行人書面同意人民法院終結本次執行程序的；（3）因被執行人無財產而中止執行滿兩年，經查證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4）申請執行人明確表示提供不出被執行人的財產或財產線索，并在人民法院進行財產調查后對人民法院認定被執行人無財產可供執行書面表示認可的；（5）被執行人的財產無法拍賣變賣，或者動產經兩次拍賣、不動產或其他財產權經三次拍賣仍然流拍，申請執行人拒絕接受或者依法不能交付其抵債，經人民法院進行財產調查，被執行人確無其他財產可供執行的；（6）作為被執行人的企業法人被撤銷、注銷、吊銷營業執照或者歇業后既無財產可供執行，又無義務承受人，也沒有能夠依法追加變更執行主體的；（7）經人民法院進行財產調查，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或雖有財產但不宜強制執行，當事人達成分期履行和解協議的；（8）被執行人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申請執行人屬于特困群體，執行法院已經給予其司法救助的。 “其他終結”是指執行實施機構裁定據以執行的生效法律文書終結執行，有如下幾種情形：（1）據以執行的法律文書被撤銷的；（2）作為被執行人的公民死亡，無遺產可供執行，又無義務承擔人的；（3）追索贍養費、扶養費、撫育費案件的權利人死亡的；（4）執行實施機構認為應當終結執行的其他情形。 （二）
1. “本次執行程序終結”是指金錢債權案件經法院強制執行后，被執行人已無財產可供執行，執行程序在一定期間內難以繼續進行，因而終結本次執行程序，待被執行人有財產可供執行時，申請執行人可再行申請執行（《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二條）。 “生效法律文書的終結執行”是指在執行程序中，因發生法律規定的事由，生效法律文書已無繼續執行的可能，因而依法結束執行程序（《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二條）。
2. “法院依申請裁定本次執行程序終結”是指執行程序中，因申請人向法院提出撤銷執行申請而導致法院裁定終結執行的結案方式。 “法院依職權裁定本次執行程序終結”是指執行程序中，因發生某種法定的特殊情況無法繼續執行，法院依職權主動裁定終結執行的結案方式。
3. （三）
三、關于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 （一） 國家法律和司法解釋層面沒有“撤回執行申請”的具體法律依據。2011年的《北京法院執行結案規定》第十二條規定，執行實施案件在兩種情形下可以“其他”方式報結：（1）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執行實施機構裁定準許撤回執行申請的；（2）依照法律、司法解釋的相關規定可以報結的其他情形。 （二）
1.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執行程序部分及其司法解釋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試行）》（以下簡稱《北京高院執行程序意見》）第二條規定，當事人依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一條規定向人民法院申請執行后又撤回執行申請，且經人民法院準予撤回，再向其他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執行的，應予受理。《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非訟行政執行案件執行規范（試行）》第十三條規定，人民法院在決定立案的同時，應通知申請人在七日內預交執行費。逾期不交的，按自動撤回執行申請處理。在法定期限內再次提出執行申請的，應予受理。因此，從北京市高院和上海市高院司法文件的立法精神來看，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可以再次申請執行。
2. 結合“撤訴后再次起訴”，具體到“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提出執行申請”，我們認為，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只要在法定的申請執行期限內提出執行申請，法院就應該受理，也就是說，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沒有具條件的限制。
3. 對于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的期限如何計算，目前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 《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九條規定：“申請執行的期間為二年。申請執行時效的中止、中斷，適用法律有關訴訟時效中止、中斷的規定。”由此可以看出，申請執行期限的計算適用訴訟時效中止、中斷的規定。《民法通則》第一百四十條規定：“訴訟時效因提起訴訟、當事人一方提出要求或者同意履行義務而中斷。從中斷時起，訴訟時效期間重新計算。”因此，申請執行人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會導致執行申請期限的中斷。 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四川高院請示長沙鐵路天群實業公司貿易部與四川鑫達實業有限公司返還代收貨款一案如何適用批復中“訴訟時效期間”問題的復函》中答復：“長沙鐵路天群實業公司貿易部為與成都軍區鐵合金廠清償貨款糾紛，于1994年11月25日向法院起訴，四川鑫達實業有限公司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天群貿易部于1997年6月經法院準予撤訴后，又于1998年3月向法院起訴，要求鑫達公司返還代收貨款。我院經研究認為，根據我國《民法通則》第一百四十條的規定，天群貿易部向法院起訴，應視為訴訟時效中斷，訴訟時效期間應從撤訴之日期重新計算。”按照最高院的答復，原告撤回訴訟請求能夠導致訴訟時效的中斷。 綜上，我們認為，撤回執行申請能夠導致申請執行期限的中斷，也就是說，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時，從撤回執行申請之日重新計算兩年的申請時限。
4. 2005年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三十一條規定，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或者放棄債權的，人民法院應當作出解除查封、扣押、凍結裁定，并送達申請執行人、被執行人或者案外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拍賣、變賣財產的規定》第二十條規定，申請執行人及其他執行債權人撤回執行申請的，人民法院應當撤回拍賣委托。 （三） 按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申請人撤銷執行申請，法院裁定終結執行，也就說撤銷執行申請的結案方式是“終結”執行。如前所述，《北京法院執行結案規定》規定的八種結案方式分別為：（一）執行完畢；（二）和解；（三）終結；（四）駁回申請；（五）不予執行；（六）委托執行；（七）銷案；（八）其他。根據北京市高院有關結案的規定，撤回執行申請是與“終結”并列的“其他”結案方式，也就是說，“撤銷”執行申請與“撤回”執行申請分別歸屬于兩種不同、相互獨立的結案方式。 從司法實踐上看，各地法院對“撤回”執行申請與“撤銷”執行申請的關系持不同態度。 例如，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法院（2011）普執字第1142號執行裁定書認定：“申請人主動向本院撤回執行申請，并向本院遞交撤銷執行申請書。本院認為，鑒于申請人主動向本院撤銷執行申請，其對本案終結執行無異議，應予準許。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三條第（一）項、第二百三十四條之規定，裁定如下：……義務終結執行。”該法院將“撤回”執行申請等同于“撤銷”執行申請。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時，直接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三條第（一）項“申請人撤銷申請”的規定，準許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并裁定終結執行。 再例如，湖南省江永縣人民法院（2010）江永法執終字第144號執行裁定書認定：“后經雙方當事人協商,申請人周夜良撤回執行申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三條第（六）項的規定,裁定如下：終結……號民事判決書的執行。”該法院認為“撤回”執行申請不等同于“撤銷”執行申請。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時，法院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三條第（六）項“其他應當終結執行的情形“的規定，準許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并裁定終結執行。 我們傾向于認為，“撤回”執行申請等同于“撤銷”執行申請，兩者在名稱上存在差異，只是立法措辭的不同，其所指向的法律概念及其法律后果是一致的。至于前文所述的“撤回”執行申請與“撤銷”執行申請在再次申請執行的期限和條件方面存在的不一致，有如下解釋：①《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四條規定“撤銷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的，申請執行期限自裁定書送達申請執行人之日起連續計算”，而非“從撤回執行申請之日重新計算兩年申請執行期限”，是因為《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起草時依據1991年實施的《民事訴訟法》，申請執行時效不適用訴訟時效中止、中斷的規定。而后2007年和2012年修訂的《民事訴訟法》增加了申請執行時效適用訴訟時效中止、中斷的規定，也就是說，按照新《民事訴訟法》的規定，撤銷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時應當重新計算兩年申請執行期限。②《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八條規定：“案件終結執行的，應依法制作裁定書，寫明終結執行的理由和法律依據，并及時送達當事人。終結本次執行程序的裁定書應載明：……申請執行人在案件終結后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的，有權向原執行法院再次申請執行。”對此條款有兩種理解：一種理解是，申請執行人再次申請執行是有條件限制的，即“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才能再次申請執行；另一種理解是，“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是申請執行人再次申請執行的事由之一，除此處“明示”列舉的事由之外，在其他情況下也有權再次申請執行。前文所述的“申請執行人在案件終結（撤銷執行申請）后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時可以再次申請執行”的結論是第一種理解，如按照第二種理解，撤銷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則沒有條件的限制。也就是說，“撤回”執行申請與“撤銷”執行申請并無本質的區別。 四、結論 我們認為，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與法院依職權裁定終結本次執行都是法院結案的方式，兩種結案方式的區別主要在：申請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時，從撤回執行申請之日重新計算兩年的申請時限；法院裁定終結本次執行后申請人再次申請執行時，不受申請執行期限的限制。 法院向我們介紹了該院在受理“撤回執行申請后申請人再次申請執行”案件的實際操作：①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可以向原法院再次申請執行，不受《北京高院執行程序意見》所規定的“向其他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執行”的限制。②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時沒有申請條件的限制。③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后，法院不會裁定解除查封、扣押、凍結。④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的，該執行案件仍然由撤回執行申請前的法庭/法官審理；而法院依職權裁定本次執行終結后再次申請執行的，由其他法庭和法官執行。 考慮到該院在受理“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再次申請執行”案件的實際操作更有利于維護A公司的利益，我們主動聯系到承辦執行案件的法官，并通過談話的方式將以上四項操作以筆錄的方式落實成為書面文件。隨后，我們建議A公司向法院提出撤回執行的申請，配合法院的結案工作。 五、案件的后續進展 法院對A公司提出的“撤回執行申請”進行審查并予以準許，依據《民事訴訟法》（2007年修訂）第一百四十條（2012年修訂《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四條）第一款第（十一）項規定的“其他需要裁定解決的事項”作出裁定：“準許XXX撤回對XXX法律文書的本次執行申請。本次執行申請撤回后，申請執行人可以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向本院再次申請執行。” 需要注意的是，北京市一中院作出的裁定并非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條第一款第（八）項規定的“中止或終結執行”。由此可以看出，該院認為“撤回執行申請”并不能導致終結執行的法律后果，不用裁定終結執行。 我們推測，立法者在制定《民事訴訟法》時的立法本意上，申請執行人“撤銷”執行申請后是不能再次申請執行的。正是因為這一點，申請執行人往往不會主動申請撤銷執行申請。那么在不符合法院依職權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的情況下，申請執行人又不主動撤銷執行申請，法院在結案工作“考核”方面存在“結案率”低的問題，由此，一些地方高院“創設”了“撤回”執行申請的結案方式。這就也造成了法院在結案時適用法律方面的困惑，一方面，“撤回”執行申請后不能完全適用終結執行的法律規定，另一方面，《民事訴訟法》又沒有規定“撤回”執行申請的法律后果。因此，法院在申請執行人撤回執行申請后，只得依據“其他需要裁定解決的事項”作出裁定準許撤回。 法院結案工作完成后，A公司前往法院院提出執行申請及相關材料，后法院予以受理。 [1] 此處所說的“申請執行期限自裁定書送達申請執行人之日起連續計算”僅為依據《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四條得出的結論，并非最終結論。 [2]《北京高院中止、終結規定》第十八條規定：“案件終結執行的，應依法制作裁定書，寫明終結執行的理由和法律依據，并及時送達當事人。終結本次執行程序的裁定書應載明：……申請執行人在案件終結后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的，有權向原執行法院再次申請執行。”對此條款有兩種理解：一種理解是，申請執行人再次申請執行是有條件限制的，即“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才能再次申請執行；另一種理解是，“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執行財產或財產線索”是申請執行人再次申請執行的事由之一，除此處“明示”列舉的事由之外，在其他情況下也有權再次申請執行。此處結論為第一種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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