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際交往中,真誠是多么重要,多么珍貴。![]() 梁曉聲與劉心武 本文作者攝 第一次見梁曉聲是在2018年《從維熙文集》新書發布會上,當時邀請的嘉賓還有劉心武、李輝和出版社領導。活動結束后梁曉聲拉住劉心武的手說:“很久沒見到心武大哥了,身體還是這么棒,滿面紅光,真的很想念呀。”當時我注意到,梁曉聲背著個樸素的布包,心想他名氣那么大,怎么還用這么樸素的包?開車送劉心武老師回家的路上,劉老師告訴我,梁曉聲雖然比他小七歲,但都屬于上世紀40年代的一茬,都在70年代末相繼走進文壇,而且他們在小說創作上,都傾向于描寫底層百姓的生存狀態,因此梁曉聲對他總有一種特殊的認同感,叫他大哥是真誠的。 2019年9月,劉心武忽然接到從維熙愛人打來的電話,說只通知劉老師和另外兩個朋友,維熙不打算動手術,只想見見。劉老師立刻讓我開車直奔從維熙家。從老師那時基本上都是臥床,但為了見劉老師,我們進去時,他已經坐到了軟椅上,我旁聽兩位老師的交談,他們不知怎么地談到了真誠,從老師說一生中遭到不真誠,也就是虛偽的傷害不少,但真誠給予他的溫暖,是人生中至為寶貴的。從老師提到頭年的那次新書發布會,他說劉老師、梁曉聲、李輝的發言,句句真誠,心窩里暖暖的,所以他當場朗誦了自己的詩《讀雪》,唱了《三套馬車》的歌。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人際交往中,真誠是多么重要,多么珍貴。 ![]() 左起:梁曉聲,從維熙,劉心武,李輝 一個月后從維熙去世。梁曉聲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他的作品里著重塑造了一些人物,這些人物在當時文學畫廊中很重要。他反思的深刻性,在當時達到了極致。后來他擔任作家出版社的領導職務,工作期間幾乎犧牲了自己的創作,為年輕作家做嫁衣。他們這代人有一種文學責任感,需要培養年輕人,他就會去做,還會很樂于去做,完全不計較個人得失。他的為人,真是非常坦誠、孩子氣,直來直去地表達出來,但如果表達錯了,又會及時坦誠地認錯,我認為他是一位具有魅力的師長。”這些評價就不是廉價鮮花,而是真誠的如珍珠般的精準表達。那以后,我知道梁曉聲只對劉老師一位稱大哥,語出肺腑,真真切切。 2020年劉老師推出長篇小說《郵輪碎片》,人民文學出版社舉辦新書發布會,梁曉聲作為嘉賓出席,他衣著依舊樸素,背著還是我初次見到的那個布包,真是一個很接地氣的作家,活動現場作為嘉賓發言,沒有套話客氣話,他稱“這是一'百衲衣’式的小說,是一小塊一小塊地拼起來的,拼出斑斕五色,傳達出上世紀80年代以來諸多人、事,信息量很大,讓人感覺'另類’,同時又很傳統,碎片縫制出了中國社會近三十年的變遷史。”他在發言中說,小說開篇就出現了一個“她”,作為長篇小說,人物總是需要命名的,即便開始稱“她”,總會在某個節點上道出角色名字來的吧,他說他就一邊讀,一邊等待這個角色的名字,但是讀完最后一個“碎片”,心武大哥居然還沒有告訴讀者這位女性姓甚名誰,他感嘆:“她,就是她啊!”他對小說中,一個特別喜歡追蹤拜訪已故父輩親人的角色也感興趣,問劉老師:“他稱拜訪到的父輩為世伯,你沒有寫到他對那世伯的愛人怎么稱呼,他會怎么稱呼呢?”劉老師說:“稱世伯母。”他頷首。發布會后,劉老師跟我說:“你看梁曉聲有多認真!為了參加這個新書發布會,他把我的書讀得那么細,他和我都喜歡寫現實生活中的小人物,但他筆下的底層人物,有的我不那么熟悉,我筆下的小資人物,他可能也不那么深知,我讀他的作品,他讀我的作品,能夠互補,但是很慚愧,我讀他的《人世間》,可沒他讀《郵輪碎片》那么認真仔細。他的認真,值得你我學習!” 一天晚飯后劉老師手機響了,接通后是一位珠海朋友打來的,他問劉老師幫忙能否聯系梁曉聲,請梁曉聲編寫劇本事宜。劉老師的性格我最清楚,一般情況他是不張羅這類事情的,但這回他毫不猶豫,立即給梁曉聲打去電話,“心武大哥,有什么吩咐?”劉老師說明情況后,我聽到梁老師爽快地應允。他們的關系就是這樣,各自都把對方珍存于心,但各自都忙于自己的寫作,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之情又釅于酒。他們約好后天在前門附近一家餐館,與那位珠海人士餐聚。梁曉聲來時,身上背的依舊是那個布包。他們聚談得很愉快。其間梁曉聲讓我給他和劉老師拍照,他先是摟住劉老師肩膀,后來更爽性雙臂環繞住劉老師脖頸,那一派真性情,讓在場的人們都很感動。 他深情地跟劉老師說:“咱們40后的這一撥,有的已經走了,有的后來不寫了,有的信息都沒有了,剩下的不多了,咱們可得好好活著,再寫出點東西來呀!”劉老師還沒答言,他手機彩鈴響了,去到屋外走廊通話,門縫中我聽到他動情地告知對方:“我和心武大哥在一起呢……” ![]() 劉心武、梁曉聲、本文作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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