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太保”競相爭先的江蘇,已然穩居中國人均GDP第一省多年。江蘇的富庶可謂自古以來,大漢的“龍興之地”徐州,隋唐時因運河崛起的揚州,以絲織業為先鋒崛起的蘇州……江蘇的經濟“龍頭”你方唱罷我登場,沉凝出眾多兼具南北人文氣質的珍寶,也讓“散裝”江蘇的每一座博物館,都精彩滿滿。 若你想追覓滿滿杏花煙雨的江南,未必要去揚州瘦西湖、無錫黿(yuán)頭渚等地人擠人。水墨風滿滿的蘇州博物館、中西合璧的南通博物苑、鎮江博物館……一座座“園林式”的博物館配上館內秀美的金銀瓷器,勾勒出了最為經典的江蘇A面。 而在長江以北,從徐州博物館里的“漢玉宇宙”到大運河博物館里的數百艘舟楫,這些大氣壯美的藏品,點出了江蘇A面的“幕后英雄”——以鹽業、河運為動力,進取千年的豪邁B面。 要想一眼看盡江蘇身兼南北的氣質,莫過于來到坐鎮江蘇之中的“省博”南京博物院,這處九十余年前作為當時的“國家符號”所創立的博物館,更有“一館看全國”的博大視野。 南京博物院的網紅藏品“小粉爐”, 如今正在江蘇全省進行為期10個月的巡展。 江蘇,坐擁以28家國家一級博物館為代表的江蘇“博物館天團”,這個數量,僅次于山東與北京,排名全國第三,而大量見證了江蘇自北向南開拓發展的藏品,讓江蘇成為最能囊括中國南北人文特色的博物館大省。且讓我們走入博物館里的詩意江南,再一路向北,看江蘇的博物館如何各顯神通,熔煉出通融南北,兼具豪放與婉約的“江蘇氣質”與中國氣韻。 江蘇有哪些國家一級博物館? 開在江南園林的博物館 藏著多少江蘇人的精致? 精致,正是來江蘇看博物館的第一關鍵詞。畢竟,許多江蘇的博物館,直接開在了園林里! 蘇州博物館采取了蘇州園林式的造景手法, 將山水園林搬進了江南庭院。 既然說起中式園林,又怎能不提蘇州? “半城園亭”的蘇州以精致典雅的園林聞名天下,而蘇州博物館則正坐落于蘇州最負盛名的拙政園旁——顯然,這座嶄新的博物館在設計之初,就被定義為千年姑蘇城在新時代的文化名片。如何融合古典的園林與現代的博物館?蘇州博物館的設計師、從小在獅子林中長大的貝聿銘為故鄉蘇州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蘇州博物館采取帶有遮光條的玻璃天窗 打造出獨特的光影效果。 當你進入蘇博,最直觀的一個體驗是——展廳空間都是明亮的。自然光的運用使得博物館與園林造景成為一個整體,設計理念便呼之欲出了:并非刻板地去復制園林,而是以現代人的視角對園林解構與重塑。傳統白墻黑瓦與極具特點的“貝氏幾何”帶來極具現代感的視覺沖擊。 但也別光顧著拍照打卡了!小而精的蘇博館藏文物,也是匯集了蘇州人文底蘊的精華所在:虎丘云巖寺塔地宮中出土的秘色瓷蓮花碗被認為是秘色瓷的標準器。 瑞光塔中發現的真珠舍利寶幢雖然常年展出復制品,但也是包括非遺傳承人在內的21位頂尖工藝大師耗時一年制作出的工藝精品,代表了蘇州傳統工藝的現代傳承。 真珠舍利寶幢(復制品局部)。 而由“實業狀元”張謇于1905年創辦的南通博物苑,開中國公共博物館的先河,又呈現出了另一種江南園林的氣質——開放與創新。在博物苑南館的月臺上,有一幅張謇在建苑之初作的對聯“設為庠序學校以教,多識鳥獸草本之名”,道出了這座博物苑的最大特色—— 它遠不止是用于藏品展陳的場所,而是要將動植物、天文、歷史等天地萬象包容于一身。是以其建筑風格中西合璧,整體格局宏大高遠,展品更是天南地北,無所不包。在每年春日如期綻放的紫藤花團團簇擁之中,它見證著南通這座“中國近代第一城”開眼看世界的輝煌歷史。 如果說蘇州博物館、南通博物苑是中式傳統園林與西方建筑思維的東西融合,江蘇甚至還有一座徹頭徹尾的“西方園林”呢:鎮江博物館所在的英國領事館舊址,是江蘇省唯一保存完整的近代使館建筑群,融合了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建筑特色。這樣獨特的博物館畫風自然源于鎮江前沿的城市氣質:位處大運河與長江之交的鎮江,向來是中國面向世界的橋頭堡。 鎮江博物館的建筑融入了英倫風情。 但鎮江博物館的眾多鎮館之寶,卻是正兒八經的江南式精致。1982年,鎮江丁卯橋附近的建筑工人無意間發現了一批裝在大甕中埋藏的金銀器。后來經過考古人員清理,出土金銀器共計956件,總重達55公斤,其中的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因為獨特的形狀也被戲稱為是“鱉載著理發店”的原型。這批被稱為“丁卯橋窖藏”的金銀器窖藏與何家村、法門寺并列為唐朝三大金銀器窖藏之一,也是江南地區唯一的唐代金銀器窖藏,展示著屬于鎮江的大唐風華。 鎮江博物館鎮館之寶 銀鎏金龜負“論語玉燭”酒令籌和酒籌筒。 江南水鄉的婉約細密,絕非一城一地博物館所能概括。在江蘇南部,還有許多小而美的博物館,無論是整體設計還是館藏藏品,都展現江蘇人的匠心巧思。 蘇州絲綢博物館,展現了古人穿在身上巧奪天工的“面子”;建筑布局小巧玲瓏的御窯金磚博物館,則默默承包了太和殿地面上低調奢華的“里子”;蘇州吳文化博物館的藏品則是滿滿的蘇式“工匠精神”。又如坐擁無錫博物院、宜興博物館、江陰博物館三座國家一級博物館的無錫,則以其花樣藏品,展現了一個接地氣的人文江南。 蘇州吳文化博物館所藏的朱碧山造銀槎杯, 代表了元代鑄銀工藝的最高水平。 “一館看中國”的江蘇“省博”
鎮館之寶太多了! 眾所周知,中國的每個省份都有一所“省博”,但是在江蘇,你卻找不到一座“江蘇博物館”,其實當然是有的,只是它現在的名字叫——南京博物院(簡稱“南博”)。但這個很“散裝江蘇”的名字,卻隱隱透露出其遠非江蘇一省之地所能局限,而是仿若故宮、國博一般的體量與胸懷。 南京博物院整體格局宏大壯闊。 先看南博主展館,一眼看上去沒有江南水鄉的婉約精巧,反而帶著些許獨屬于北國的雄渾氣象。沒錯,在南博最初經由建筑師徐敬直設計、梁思成修改定稿的設計方案中,主展館設計靈感主要來自以奉國寺為代表的遼代建筑。 在1933年佛光寺尚未被發現的當時,遼代建筑就是學界能夠確認的中國最古老的木構建筑遺存,而這座以遼代建筑為藍本設計的主展館,就是當時人們心中“最中國的建筑”——在當時的設計思路中,它甚至直接被稱為“大殿”,兼之南博毗鄰明故宮,距離“中華民國總統府”的核心區位,分明就是中華民國時期國家形象的重要象征。 南京博物院主展館內部空間裝飾繁麗。 當日寇的炮火逼近長城防線,古都北京處在風雨飄搖之中時,從北京到南京的連線,就變成了故宮國寶南遷的生命線。包括被康有為譽為“中華第一國寶”的石鼓、明清兩朝歷史檔案、乃至故宮文淵閣收藏的全套《四庫全書》在內的13427箱故宮文物,都從北京分批運往南京,而后輾轉分散至云貴川等“大后方”省份妥善保存,抗戰勝利至今仍有2000多箱文物保存在南京博物院。 于是,從中華文明的先聲良渚玉琮,到明代“開眼看世界”的中國第一張世界地圖,你可以在南博看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文物精萃。 南京博物院“必看榜”, 圖中只是南博“鎮館之寶”的冰山一角。 不過要問南博名氣最大的文物,其實是一套琉璃拱門殘件。可別小看這座琉璃門殘件,它源自明成祖朱棣興建的“國家工程”報恩寺琉璃寶塔。 塔所位處的佛寺,座落于秦淮外河的長干里,這里見證了東漢時期佛教自萬里西域而來,向東南傳播的原點,六朝以來南京的興衰沉浮,明初朱棣開拓國家的雄心壯志。正是在大海洋時代,沿海上絲綢之路而來的異國商人,被此塔折服,視其為“世界中古七大奇跡”之一,引起了在西方興建“中式瓷塔”的熱潮,譬如英國著名的邸園。 清末時,琉璃塔因戰事焚毀,此后則有著名的金陵機器制造局在塔的廢墟上重建,見證了江蘇人自強求新的家國精神。如今,這座塔的圖案,依然經常出現在國外中餐外賣包裝盒上,早已成為來自江蘇,代表中國的世界“IP”。 江蘇本身的南北融合,同樣也在南博被精心呈現,僅說人人都愛的黃金,出土于淮安盱眙的南博“鎮庫之寶”金獸以9100克的重量,奪得了中國考古發現中最重金器的桂冠,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動輒賞賜幾萬斤黃金的大漢“黃金時代”。而到了明清時期,同樣的黃金則化作了貴婦人頭頂上的“金枝玉葉”,訴說著獨屬于江南的溫婉風情。 南京博物院的明代金飾可稱巧奪天工。 大漢雄風,海鹽傳奇當我們將視野投向更為廣闊的江蘇中部、北部地區,便會發現這里的博物館,無論是場館還是藏品,都突出一個“大”字,也映照出江蘇溝通南北的千年發展。 
在經濟重心尚未南移、泥沼遍布的江南一帶還遠未得到開發之時,作為漢高祖劉邦“龍興之地”的徐州,正是當時整個江蘇區域的精華所在。走入徐州博物館,當你參觀了面積可達近千平米的諸侯王墓室;看到張須露齒、雙目圓睜的和田玉龍;身姿矯健、衣帶如飛的舞俑;八百余片鐵片扎成的魚鱗重甲,便會領略到何為大漢雄風。 西漢s形龍形玉佩,造型豪邁雄健。 徐州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一件金縷玉衣,漢朝人相信這件金玉鎧甲能替主人抵擋歲月的侵蝕,保持肉身千年不朽。1968年河北滿城漢墓的考古過程中,這種西漢諸侯王標配的“頂級壽衣”頭一次出現在現代人面前。作為中國考古發現的首件金縷玉衣,它也因此入選了195件禁止出境文物之列。 不過要論起工藝精美程度,徐州博物館另一件出土于獅子山漢墓的玉衣卻要遠遠在其之上,僅是玉片就使用了多達4248片上等和田玉,幾乎是其兩倍,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玉衣之王”。除了這件頂配版的金縷玉衣之外,徐州博物館還收藏著低配版的銀縷玉衣、銅縷玉衣,湊成了金銀銅套裝。 然而,這位身著如此精美玉衣的墓主人,死后卻被草草埋葬在了尚未完工的簡陋陵墓之中,甚至還沒來得及修建“廁所”。考古學家就此推測,他很有可能就是西漢初年那位發動了“七國之亂”的楚王劉戊(wù)。 這些地方上的諸侯究竟有何資本,能夠與九五之尊的皇帝掰一掰手腕?鹽鐵專營的暴利,便是他們的底氣所在。尤其是“七國之亂”的始作俑者吳王劉濞(bì),占據著江蘇最為精華的中南部海岸線,自古就是海鹽的主要產地。為發展鹽業,他曾開鑿運河溝通揚州與這些地域。這一開鑿,便也鑿出了此后江蘇發展千年的重要動力。隋代時舟楫千里的大運河,成為了把江蘇與全國連接起來的交通紐帶。唐朝開始,以鹽城為核心的兩淮鹽稅常年占到全國鹽稅的三分之二以上。 隨著唐朝安史之亂后國家財賦大多依靠江南供給,大運河已經事實上成為了中原王朝的生命線。鹽務、河工、漕運曾并列為江蘇經濟發展的支柱,集三者便利于一身的揚州,自然成為了首屈一指的運河重鎮,國際化大都市。揚州話中的“波斯獻寶”(意為炫耀),便源于波斯商人喜歡把貨物捧在頭頂向客人展示。 
大運河今日仍然舟楫來往,浩蕩不息。 你大可在位于揚州的大運河博物館感受到這一段江蘇最初的“創業史”。這座位于運河之畔,如同巨型船舶的場所,僅展陳面積就可達1.8萬平方米。在11個專題展覽里,可看到數百艘運河航船的精致模型,沉浸式體驗運河沿岸城鎮的市井生活,乃至放眼六條世界級運河沿線各自形成的獨特文化。 揚州大運河博物館船舶展。 鹽城博物館,則以一系列特色展陳及藏品記錄了江蘇鹽業興起與發展。如宋元切塊盤鐵,是古代海鹽煎制的生產工具,重達 600 多斤,為防止鹽民私自制鹽,官方將盤鐵切割成不規則的幾塊,由不同鹽民收藏,制鹽時才拼接在一起用于煎鹽。還有民國四年的鹽場標準衡器 “大豐小海場石權”,以及特色的鹽雕等,可謂放眼全國別具一格。 盤鐵是古人制鹽的重要工具。 千百年來,從堆成山的海鹽到八方貨物,大運河上流淌的財富滋養了江蘇,也成就了江蘇南部地區那一座座巧奪天工的園林、繁盛豪奢的金銀器,以及那份從容優雅的江南氣質。于是,盡管一座座江蘇的博物館畫風各異,看似“散裝”,卻正勾勒出了江蘇溝通南北,承載中國的崛起密碼,也是一份江蘇人剛柔并濟的獨到功夫。 江蘇處處都是人文底蘊豐富的“天然博物館”。 圖遠處為以輕質鋼架玻璃保護塔形式重現的大報恩寺塔, 近處為南京明城墻,見證了江蘇人文的歷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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