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替，再次遇見春天。窗外的枯樹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春姑娘送來的花裙子，我無比迷戀，忍不住地向她望去。不知是世間的美好都太短暫還是那天狂風怒吼，她終究是脫掉了那令人羨艷的衣裳。

家門前的那株花亦是如此。記憶中的四月份，她姹紫嫣紅，不止那株花，家家門前都生機勃勃，爭相開放，好似要為這孤獨的村莊增加幾分熱鬧。那時，剛入職雷小，也未成家，每次回去總會將學校發生的趣事講給爺爺奶奶聽，他們陶醉其中且時不時地調侃道：真想不到你還能教得了娃娃。那語氣中除了不可置信卻也帶著些許驕傲，在田地里勞作一輩子的他們，終于，他的孫子不用再吃同樣的苦。

父輩為我們鋪路，希望我們學習好并非對我們期望過高，而是希望未來不要像他們那樣辛苦。我依稀記得上小學低年級的那段日子，做事總是很墨跡，每天都有睡不夠的覺，導致早晨到校常常遲到，爺爺便隔著窗戶喊到：走，快穿衣服，爺送你。到學校門口不忘叮囑：上課千萬別睡覺啊！

每個女孩的心中都住著一個公主，而我因為太過膽小，總覺得心里住著妖魔鬼怪，一到晚上他們就恐嚇我。懂我的爺爺，下午一放學就早早推著加重自行車在校門口等候，你一定遇見過我，是在寧靜的鄉村中，一位老人在泥濘的小路上推著自行車，后面坐著要糖吃的小女孩。

故鄉是我們年少想要逃離的地方，是我們年老卻已經回不去的地方。我是幸運的，這里不僅能容下我的靈魂也能容下我的肉體，我不需要多大的勇氣，也不需要做很強的心理建設，便能回到他們的懷抱之中。是我們的長大，讓他們漸漸衰老，不知不覺中他便放慢了步伐，他不再推著我了，他走的也沒我快了，我時不時回家他都要重復說：你回來了，什么時候走？再后來，他竟然都不愿意走了，他被確診為腦梗，醫生說右邊身體會慢慢癱瘓。

門前的花開了，他只是安靜地坐在房檐下的椅子上，雙手順勢放在把手上。這么多花，香濃馥郁，都在訴說春天的故事，而他雖日復一日接受太陽的沐浴，卻慢慢褪色。我好怕他不能看到春天的盛放，不顧反對硬是將他拽起來，扶著走近那株花。

終究，四季更替，花還是敵不過那陣風，一同落的還有陪伴我整個童年的爺爺。我從未近距離接觸死亡，那天黃昏，你滿眼淚水地望向我，抓著我們的手腕，突然一口氣喘不上來，二伯匆忙起身按壓，奈何上天就是要剝奪我們這份親情，你的身體愈發僵硬。守靈那幾天，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離去，明明你就在冰棺里面躺著，明明你的照片就在我眼前，怎么能是離去呢？親人的離去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此生漫長的潮濕，是夜晚內心深處的無力感一下子化成眼淚，是心底的一根刺時而牽扯皮肉，揪心的痛。總覺得我們還會相聚，總覺得再回去還能打開大門，看見坐在花墻上的你，我雙腿盤坐在地，向你說著我的搞笑日常。

后來，你走了，他來了，我也成了父母。我在很短的時間里經歷生離死別。他笑起來和你好像，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身上有你的影子。

春天，周而復始，我又一次望著門前那株花發呆，這次與我一同望的還有我的孩子，他指著我手里的照片稚嫩的叫著：老爺爺。

作者簡介：楊幸星，雷村中心小學英語教師。教育格言：有愛，有樂，有知識。